江沉无奈,被她逗得笑着摇了摇头。
“送走了一位小朋友。”目光往下放了放,不看还好,这一看嘴角的笑漾得更大了,“还有你这位小朋友……”
晚间的细雨蒙蒙里参杂了些微风,空旷的校门口周围温度有些偏低,江沉一低头,嘴巴正好就在怀枫耳边,湿热的气流顺着耳廓扑撒进衣领,源源不断。
怀枫的心咚咚直跳,她甚至毫不犹豫地相信只要自己稍稍一张嘴,下一秒手上就会多出一颗狂跳不止的红色心脏。
江沉故意压低了声音,带了些喑哑的耳鬓厮磨感:“不过,你这位小朋友怎么一见到姐姐就脸红?”
怀枫心里一哆嗦,连带着呼吸都开始变得乱七八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哮喘犯了,倒腾不上来气。
“诶诶诶?”察觉到怀枫的不对劲,江沉把脑袋往后撤了一点,“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哭啊。”
怀枫没接茬,深吸了口气,努力平稳住自己后才说:“我跟你打个赌。”
“嗯?”江沉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没适应,“什么赌?”
怀枫目不斜视:“你见过五彩斑斓的黑吗?你要是再不走,不出五分钟,你的白车就会变成五彩斑斓的黑车。”
“什……什么……”江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这会儿的雨不像刚才那么大,躲在屋檐下等雨停学生基本都已经出来了,估计都是想趁着雨小的时候抓紧回家,可是把江沉那辆两百多万的闪眼跑车往路中间一停,这下谁也过不去了。
车头前边站了几个人,看样子像是学生家长,估摸着不是在看车,就是在找车前挡上的挪车电话,不光是车头,车身旁边也围了一圈人,大多是穿着校服的学生,江沉看他们指指点点的架势,大有一种马上就要上手去摸的趋势。
“我靠。”江沉没忍住骂了一句,“我新刷的车!五百多块钱呢!”
“那估计江老板又要再花五百块了。”怀枫把视线收回来,掀起眼皮看她,“毕竟学校门口不是每天都有跑车免费看的。”
为了不让自己的爱车惨遭黑手,以及不愿意再多花五百块的冤枉钱,江沉当机立断,直接拉着怀枫上了车。
插钥匙,点火,挂档,踩油门,一气呵成。
十缸发动机带起的轰鸣声蓦然响起,引人侧目的同时也让围成一圈的参观者们避之而不及。
“安全带。”临门一脚油的时候,江沉突然说,“我现在这个状态开车指不定能撞到哪儿,你要是不系安全带从前档飞出去,我可拉不住你。”
怀枫忍住想白翻眼的冲动,默默把安全带扣好。
撤开的人群正好留给江沉可以调头的空隙,看着畅通无阻的宽阔马路,江沉一脚油门轰下去,能够震碎玻璃的声浪立刻响彻一中校门口,离弦之箭一般驶出去的R8身后,跟着的是一团又一团黑乎乎的,粘稠的尾气。
车子开出去不到五分钟,天上就又下起了绵绵的大雨,整座城市笼罩在一股昏黄的雨水里,仿佛没有尽头的雨水从天而降,肆意冲刷着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摩天大楼浸泡在这样昏黄色的灯光里,看起来像是一座又一座生了锈的庞大遗迹。
车里寂静一片,只有空调的喷气口持续呼呼发响,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两个人像是把气管扎了个死结,谁也没有发出第一声“打破寂静”的响动。
怀枫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睫毛柔软得仿佛能被风吹动一样,她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身旁的江沉,江沉的眼帘半垂着,迎面而来的灯光把她的睫毛照耀得根根分明,像是晴朗山谷里小金线草毛绒蜷曲的绒须,她的领口微微敞开了一些,位置正好卡在锁骨,怀枫能隐约从她白皙的肌肤上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
怀枫的心里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班主任说现在是高考冲刺的重要阶段,让她和校外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了联系,不要因为那些不重要的人而毁了自己的前程,怀枫虽然当时没反驳什么,可心里并不赞同这样的说法。
因为江沉并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但是又不能顶撞老师,否则的话,班主任可能真的会让她把家长请来,到时候她去哪儿请?
是去龙华公墓?还是去方家?
今天下雨,怀枫以为她就不会来接自己回家了,本想着借这个机会可以和江沉暂停一下,但没想到的是她不光来了,还以一种更高调的方式出现了,这下她连拒绝都找不到借口。
可是又不能让江沉继续这么招摇过市地接自己放学。
怀枫吸了口气,胸腔微微涨大了一圈,好半晌,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江沉,你——”
“冷吗?”江沉突然出声,“冷的话有外套,在你脑袋后边,一伸手就能够到。”怀枫眨了眨眼,没动。
“刚才想说什么?”江沉扫了她一眼,因为在开车,所以很快又把视线转了回去,“我怎么了?”
“你......”在江沉清平如水的目光里,怀枫瞬间分崩离析,她把目光收回来,自然地低垂着,“你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她没办法看着江沉说出这些话。
“怎么了?”江沉轻轻挑了一下眉毛,“麻烦什么?”
怀枫咬了咬唇,像是在斟酌着措辞。
她不说,江沉也不着急问,只是淡淡地微笑着,目视前方。
车里呈现出一种躁动不安的寂静感。
怀枫自己也在纠结,到底要怎么说才能既不显得那么突兀,又能很好地让江沉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不想让她来,扣着手想了好一会,都没想到一种合适的说法。
怀枫突然觉得有点头疼,总不能开门见山地告诉江沉,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接我放学了,因为我们班主任不让我跟你联系,她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人,否则的话就要请我家长,但是我又没有家长能请,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疯了吗这不是?
直到一分钟后,这种躁动不安的静谧被另一阵更躁动不安的声音打破了。
“吱——滋——”
车辆高速行驶的动作被突然打断,湿滑的路面和轮胎剧烈摩擦,刹车片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叫。
惊疑未起,惊慌已至。
□□与身后车座猛烈地撞击让怀枫痛得闷哼了一声,脑袋撞到座椅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样,眼前昏天黑地了好一会儿。
等到终于看清了状况,怀枫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那根挡住自己飞出前挡的安全带——江沉猛地踩了一脚可以把她们俩都甩飞出去的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