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怀枫进了小区,江沉坐在车上愣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发动车子,排气管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炸得手机里正在跟她通话的人半天没了动静。
“我回去找你们。”江沉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扶着方向盘调头,眼神在后视镜和前挡上来回奔波,“老辛回去了吗?”
“都这样了他还能回去?”电话头叹了口气,“你快点儿的吧,老辛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护你跟护小鸡仔儿似的。”
“行了,小声点吧,让他听见没你好果子吃。”江沉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拿下来,点开免提,扔到副驾上,紧接着一脚油门轰了下去,“那里头有什么?”
“我看一眼啊……手套,比赛服,水杯,还有……”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应该是听见了江沉轰油门的声音,“你开慢点。”
江沉没听他的,脚底的油门丝毫没受影响:“继续说,还有什么?”
“照片,你的照片。”电话那头说,“但是看上去好像都是偷拍的。”
江沉没说话,“嗯”了一声。
车窗外的场景变了几番,路灯从远到近,再被抛之脑后,电话里突然传来几声嘈杂的响动,像是有人说话,准确的说像是有人在争吵。
“沉姐……”过了两秒,电话里再次传来声音,“那什么……樾哥也来了,不知道谁给他说的,他好像还挺生气的的。”
“方樾?”江沉有些愁,抬手揉了一下后脑勺,估计是刚才撞的那一下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还有点疼,“他去干嘛?”
电话里又是一阵嘈杂,江沉等了一会儿,那边才有人继续说:“樾哥去你休息室了,沉姐你快点吧,咱们这儿除了你谁敢跟他呛上?”
再过五十米是个红绿灯,红绿灯往左是绕城高速,往右要下隧道,直行则是江东快速路,江沉想了想,直接一把方向往右打,下隧道。
“没事,有老辛在他不会怎么样的,他爱去哪儿去哪儿,你们别理他。”江沉看了一眼路况,还行,不堵车,“十五分钟就到,等我。”
“好,那你快点。”那边回了一声,然后在背景嘈杂的环境音里挂了电话。
怀枫这会儿感觉胸口有点发闷,她知道自己在一个人的时候情绪的确是不怎么稳定,挺容易受到影响,但没想到会那么的不稳定。
好不容易积攒了一路的心情,临走还被目送进小区,却没想到就因为这个放在家门口的快递,全都败光了。
寄件人信息上,方卓霖三个字刺得她眼睛疼。
怀枫深吸了口气,随后像是叹息一般慢慢又吐了出去:“也不知道谁欠谁……”
方卓霖寄来的东西,她根本连一点打开的欲都没有,怀枫其实挺想把这个大箱子就扔在门口的,她们小区的房子是一层一户,电梯需要刷卡才能运行,隐秘性和安全性都很好,只要自己不动,即便是这个箱子都已经长蘑菇了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去碰。
哦不对,还有刘姨,即便自己不搬进去,刘姨也会搬。
总之,不管怎么样,这个箱子最终还是会进屋,怀枫叹了口气,还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搬吧。
“刘姨?刘姨我回来了。”怀枫敲了敲门,等了半天没见有人回应,这才想起来好像刘姨不在家,于是又掏出钥匙自己开门。
等到她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把这个其重无比的箱子拖进屋的时候,才发现刘姨确实不在家,玄关的灯开着,桌子上有做好的饭菜,盘子旁边还放了张纸条。
怀枫换好拖鞋,把门关上,这才走过去看了一眼,刘姨她们家小孩儿生病了,孩子班主任打电话过来喊她回去,纸条上的时间写的是16:30,那这一桌子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下午做的。
怀枫伸出手指碰了碰盘子,果然,凉透了。
凉了就凉了吧,反正她也不想吃,心情都被搅和黄了,就更别说胃口了。
房间里除了玄关那一点亮度,其他地方都没开灯,怀枫回身把玄关的灯关上,这一下子,屋里彻底黑了。
她穿过客厅走到阳台,打开半扇落地窗,伸手从落地窗旁边的矮桌上不知道捞了个什么,然后抬手取下一直绑着头发的皮筋,黑发打着卷散开,跳了两下,她顺势把手臂搭在栏杆上。
几百米之上的夜空中漆黑而悠远,怀枫靠在栏杆上俯瞰大地,黑眸沉沉,看不出情绪,这一刻万事万物都变得渺小,远处的长街被连绵不绝的车流割得四分五裂。
夜风拂过,她的发丝开始狂跳,双指尖青烟袅袅。
她抬起手放在嘴边,片刻,熟练地吐出一溜烟柱,青白色的烟雾被晚风一吹,又迅速消散开来,无影无踪。
没有人知道她吸烟。
欧静雅不知道,方卓霖不知道,江沉不知道,就连刘姨都不知道。
她是所有人眼里的乖孩子,成绩好,性格好,就连身体素质也好,早睡早起,无不良嗜好,无不良好友。
哦错了,是无好友。
怀枫突然有点想笑,她从出生就在这座城市,幼儿园、小学、初中,甚至到高中,因为方卓霖的缘故,期间辗转了无数个学校,这就导致她迄今为止竟然没有一个朋友。
欧静雅充其量算个交流比较多的同学,并不是朋友。
至于江沉……她们应该还没有熟到可以称为朋友的阶段吧。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被放逐的私生子,要什么朋友。
挺可悲的,但是又没什么办法。
五月的天竟然已经有了蝉鸣,因为下雨的缘故昼夜温差很大,怀枫进门的时候就把外套脱了,这会儿站在阳台吹着夜风,有些没忍住搓了搓胳膊。
冷,是真的冷,带着潮湿的水汽,裹着独属于夜晚的冷风,让人忍不住牙根都在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