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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韩府的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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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绝对的死寂。

枝形吊灯冰冷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空气里只剩下琴远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韩振邦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那双久经风浪、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先是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迅速被一片深沉的、令人心悸的阴鸷所取代。那阴鸷如同浓重的乌云,瞬间覆盖了他整张脸,连带着周围的光线都仿佛暗沉下来。他放在紫檀扶手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萧晓华更是放下了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邃美丽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审视,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在琴远身上反复扫视,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背后那个深不见底的麻烦漩涡。

韩离的脸色也变了。他猛地坐直身体,环在琴远肩上的手臂收了回来,眼神在父亲阴沉的脸色和母亲震惊的目光之间飞快扫过,最后落在琴远那颤抖无助的侧影上。他眼中翻涌着惊怒、心疼,还有一种计划被打乱、掌控感瞬间崩裂的狂躁。

他没想到,琴远父母的问题竟然严重到了被纪委监委“留置”的地步!留置!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调查!这代表证据确凿,问题极其严重!这简直是投向这顿精心安排的家宴的一颗重磅炸弹!

“江南省?潭南市?”韩振邦的声音响起,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冰面,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

琴远如同惊弓之鸟,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孙正国……潭南市……规划局……局长……”

“规划局局长……”韩振邦重复着这个职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洞悉世事的残酷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他太清楚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了!土地审批、项目规划、容积率调整……桩桩件件都是油水丰厚的“肥差”,也是腐败的重灾区!被纪委监委留置?那几乎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终结,甚至牢狱之灾!

他韩振邦的儿子,韩家未来的继承人,竟然找了一个正在被纪委留置调查的官员女儿!这本应该避之不及,马上划清界限的。而韩离却捡了这个“雷”回来,还把“她”当成珍宝一样供着!不惜得罪位高权重的赵部长,甚至还要和自己断绝父子关系,真是天大的笑话!

萧晓华脸上的震惊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强烈距离感的审视。她看向琴远的眼神,不再是评估一件“艺术品”,而是在看一个巨大的、危险的、随时会污染韩家血脉的麻烦源头。她端起已经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依旧优雅,但放下茶杯时,那清脆的碰撞声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决断。

“什么时候的事?”韩振邦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琴远,“具体因为什么问题?”

“两……两个月前……”琴远的声音破碎不堪,“具体……具体罪名……他们……他们没告诉我……只说……涉嫌严重违纪违法……”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巨大的羞耻和绝望几乎要将她撕裂。她仿佛赤身裸体地站在聚光灯下,承受着来自韩家这座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冰冷而无情的审判。

“砰!”

韩振邦的茶杯重重落在紫檀茶几上!发出惊心动魄的闷响。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韩离,带着滔天的怒意和失望:“韩离!你太不让我省心了?!”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巨大的客厅里炸开,震得水晶吊灯似乎都在微微晃动。琴远吓得浑身一抖,脸色惨白如纸,几乎要晕厥过去。巨大的羞辱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吞没,她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金丝牢笼。

“爸!”韩离也霍然起身,一步挡在琴远身前,迎向父亲暴怒的目光。他脸上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种被激怒的、近乎疯狂的偏执和不顾一切的维护,“琴远是她自己!她父母的事情与她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是受害者!”

韩振邦冷笑了一下看着韩离说道:“等会我再收拾你……”

坐在一旁的萧晓华冷眼看着这父子间剑拔弩张的对峙,眉头紧蹙。她站起身,走到韩振邦身边,轻轻按住了他因暴怒而微微颤抖的手臂,声音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感:

“振邦,阿离,都冷静点。家宴呢,像什么样子。”

她的目光转向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琴远,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彻底的、冰冷的评估,“琴小姐,我想你现在可能需要休闲一下。张妈,”她唤来一直垂手侍立在角落的女管家,“带琴小姐去二楼客房休息片刻。”

这看似体贴的安排,实则是一种冰冷的驱逐。琴远如蒙大赦,又感到一种更深的屈辱。她不敢看任何人,低着头,任由那位面无表情的女管家搀扶着,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战场。她的背影单薄而脆弱,如同狂风暴雨中随时会被折断的芦苇。

琴远被带走后,客厅里只剩下韩家三口。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韩振邦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韩离紧抿着唇,眼神倔强而阴鸷地盯着父亲。萧晓华则坐回沙发,重新端起茶杯,姿态优雅地品着,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与她无关,但那微微抿紧的唇角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这时,韩振邦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语重心长的对韩离打开了话匣子。

“一个规划局局长的女儿,享受着父亲贪污受贿带来的优渥生活,你现在告诉我她无辜?她什么都不知道?!韩离!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被她的脸迷昏了头?!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身上永远带着洗不掉的污点!意味着她随时可能成为别人攻击韩家的靶子!意味着一旦她父亲的问题坐实,舆论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撕咬韩家!撕咬你!”他指着韩离,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我们整个韩家都可能会被这个污点拖入深渊!万劫不复!”

“我不管!”韩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决绝,眼中燃烧着幽蓝的火焰,“我只要她!其他的,我都不在乎!谁敢动她,谁敢利用她来攻击韩家,我就让谁死无葬身之地!”他的话语如同野兽的咆哮,充满了血腥的戾气,震得整个客厅嗡嗡作响。那份不顾一切的疯狂,让暴怒中的韩振邦都为之一窒。

“阿离,”韩振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依旧冰冷刺骨,“你告诉我,这件事,你之前知不知道?哪怕一点点风声?”

韩离迎向父亲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我查过她家。只知道她父母是体制内的,级别不高。我没深入查,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懊恼和烦躁,但更多的是对父亲质问的不服。

“没想到?”韩振邦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讽刺,“这就是你的‘运筹帷幄’?你的‘万无一失’?连自己女人的底细都查不清!”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巨大的失望如同潮水般涌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爸!”韩离猛地打断父亲,他上前一步,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屈辱,更有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现在说这些都没用!琴远是无辜的!她父母出事,她比谁都痛苦!您……您在江南省那边,有没有关系?能不能……想办法疏通一下?让他们早点出来?哪怕……哪怕只是从留置中心先放出来,保外就医也好?”他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流露出如此急切甚至带着祈求的姿态。为了琴远,他愿意暂时放下那不可一世的骄傲。

韩振邦沉默地看着儿子。那眼神深邃复杂,有愤怒,有失望,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父亲的痛心。他沉默了足有一分钟。这一分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客厅里只有萧晓华放下茶杯时发出的、细微的瓷器碰撞声。

终于,韩振邦缓缓坐回沙发,声音疲惫而沙哑,带着一种沉重的妥协和深深的无奈:

“江南省纪委……水很深。不是我们的地盘。我试试看吧,托人问问情况。但你别抱太大希望。留置,不是小事。纪委敢动一个市局局长,手里必然掌握了相当的证据,而且最近风头正紧,谁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打招呼。”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刺向韩离,“你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她父亲真的……那她,绝对不能进韩家的门!这是底线!没得商量!……阿离,你在外面怎么玩,怎么花,我都不会管你,但你的婚姻它不是儿戏呀……”

韩离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翻涌着不甘和更深的阴鸷,但他没有再反驳。他知道,这已经是父亲目前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他艰难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好了,先吃饭吧。”萧晓华适时地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优雅,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她站起身,姿态从容,“琴小姐情绪不稳,就让她在房间休息吧。张妈会安排人把晚餐送上去。我们一家三口,也很久没一起吃饭了。”她的话,彻底将琴远排除在了这场“家宴”之外。

餐厅是另一个奢华的空间。巨大的长条餐桌铺着雪白的法国亚麻桌布,中央摆放着娇艳欲滴的厄瓜多尔空运玫瑰。银质餐具和水晶酒杯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无声地呈上,色香味俱全,如同艺术品。然而,餐桌上的气氛却异常沉闷、压抑。

韩振邦沉默地吃着,味同嚼蜡,眉头始终紧锁。萧晓华姿态优雅,小口地品尝着食物,偶尔说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试图缓和气氛,但收效甚微。韩离更是食不知味,他面前的食物几乎没怎么动,眼神阴郁,握着刀叉的手指指节泛白,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美味的珍馐失去了所有滋味,只剩下权力博弈后的冰冷余烬和悬而未决的危机感。

晚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草草结束。侍者撤下餐具,奉上清口的柠檬水和热毛巾。

“阿离,”韩振邦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缓慢而沉重,“你送琴小姐回学校吧。”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韩离紧绷的神经刚要放松,准备起身。

“等等。”韩振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让老刘开车送她回去。你留下,我还有事跟你谈。”

韩离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猛地抬头看向父亲,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不解和一丝被刻意压制的怒意。他下意识地看向母亲。萧晓华端起柠檬水,垂眸轻轻吹着,避开了他的视线。

琴远被管家张妈带到了餐厅门口。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整个人如同被霜打过的花朵,失去了所有生气。她不敢看餐厅里的任何人,只是低垂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琴小姐,车备好了,请跟我来。”管家张妈的声音平板无波。

琴远最后飞快地、带着一丝绝望的眷恋和更深的惶恐,看了韩离一眼。韩离紧抿着唇,下颌绷得死紧,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里面有安抚,有无奈,也有一丝被强行留下的焦躁。他几不可察地对她微微颔首。

琴远的心沉入了冰窖。她知道,她被排除在外了。这顿家宴的结局,韩家对她父母事件的最终态度,韩离和她未来的命运……所有的答案,都将在这个没有她参与的、父子间的密谈中决定。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她。她像一个被宣判了命运却不知结果的囚徒,在管家无声的催促下,脚步虚浮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门外等待的黑色轿车。

劳斯莱斯的车门无声关闭,隔绝了老宅里辉煌的灯火和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空气。车子平稳地滑入深沉的夜色。琴远蜷缩在后座冰冷的真皮座椅里,脸贴着冰冷的车窗玻璃。窗外,深川繁华的霓虹如同流淌的星河,璀璨而冰冷。车窗上,映出她苍白脆弱、泪痕未干的脸,也映出深城老宅那逐渐远去的、如同金色牢笼般的巨大轮廓。

泪水无声地再次滑落。

他会留下吗?他的父母会接受她吗?她那深陷囹圄的父母,会成为斩断她与韩离之间那脆弱金丝的最后利刃吗?

未知的恐惧,如同车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将她彻底吞没。

而在深城老宅那间弥漫着伽罗沉香和权力气息的书房里,一场决定性的对话才刚刚开始。厚重的雕花木门在韩离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韩振邦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那片精心营造的、在夜色中更显寂寥空灵的枯山水庭院。那嶙峋的黑石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蹲伏的怪兽。

“阿离,”韩振邦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疲惫和沉重,缓缓响起,“你老实告诉我,你对这个琴远……到底有多少把握?”他转过身,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如同鹰隼,牢牢锁住韩离,“她父亲的事,是意外,还是……她接近你的目的本身,就不单纯?”

韩离听后很想反驳父亲的这番论调,他非常清楚琴远绝不是父亲眼中的那种人,但他此刻更想要父亲真的能动用他的上层关系来帮助琴远的父母摆脱调查,度过难关……他只能把心里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呆呆的看着客厅的天花板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霓虹刃·未熄誓》

象牙白裙晕染泪痕,如褪色残荷,

劳斯莱斯载着破碎月光,碾过霓虹刃割。

车窗倒影里,金丝牢笼渐次坍缩,

深幽庭院,囚着父子未尽的战歌。

舌尖压着的刺骨寒冰,

吞回的无力辩白,

只为换得爱人一线纾困的可能。

父亲眼底的阴鸷是更深的囚笼,

母亲杯中冷茶,或已判决血缘的割舍。

而穹顶之下,他指骨攥紧血誓未熄——

一地沙砾,正漏向未知的刑期,

一颗蓝钻,即将沉入深川永不天明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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