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力气不小,手也稳当,两个木桶里的水晃荡不停依旧是大半桶,陈岁安一惊,赞叹道:“这么快。”
“林丛准备烧水洗漱呢,我给端过来了。”顾念朝人笑笑,“那还在烧着呢。你开门,我先进去。”
陈岁安连忙把人请到屋中,再搬了椅子坐在门前,大有要当一天门神的气势。
小小木门隔绝了屋内外的一切情况。顾念进去了之后也没再出来,屋内却时不时传出丁点水声和痛苦呻吟,屋外三人脸色都不算好看,尤其那妇人更是焦急万分,几回坐下又站起,反倒把自己蒸腾出来更多的汗水。
陈岁安看不过去,起身扶住她的双臂将人领回了椅子上,道:“您坐下歇会吧,廖大夫定会治好他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廖大夫医术可好了。”那妇人像被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攀着陈岁安的手臂,好似柔弱的藤蔓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树干。
陈岁安任由那双手把自己牵住,站了片刻后索性在人身侧蹲下,由着自己的精力顺着双手缓缓传到另一个人身上。
廊下一片阴凉,那妇人的汗水渐渐被风吹去,唯有衣上的点点血迹结出褐色的痂,陈岁安看她状态好了许多,思考半晌后问:“您这是……有人和你们结仇了吗?”
那妇人缓缓抬头,眼眶一红,声音沙哑,道:“我们……我们……”
话头还未开始,那妇人的眼泪已经先到嘴角,陈岁安心中一紧,连忙抽出来自己手帕递给她,道:“无妨,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别哭。”
她年纪不大,平日也不常哄山门之外的人,因此那动作都显得要多笨拙有多笨拙。那妇人也没接她的手帕,只用手背擦了擦脸颊,道:“别,别给你弄脏了。”
陈岁安道:“这有什么关系,你拿着就是。”说着,她便仗着力气把手帕塞到了人手中,“再喝点水吧,你嘴唇都是干的。这没有坏人。”
那妇人咧咧嘴角,露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但到底是把递到了她手边的东西都接了过去。
陈岁安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道:“你还有力气也可同我说说是谁欺负你了,若是他们有错,我们就打回去。”
“那错全在他们!”妇人猛地一咬牙,眼中恨意闪烁,但说出来的话却反倒有些有气无力,“只是我们如何能打的回去……”
陈岁安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无妨,你慢慢说。”
“我叫方余,家里有两个弟弟,二弟叫方全,里头那个叫方金,他……”那妇人微微噤声,眼泪又和珠子的滑落。
陈岁安抬头望向梁永欢,习惯性的想寻求丁点帮助。
可现在的梁永欢,什么也看不到。
方余发出两声极短的吸气,无人可求的陈岁安硬着头皮继续道:“你别哭,慢慢说,若是太难受了,我们就不说了,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不了不了。”方余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捏紧手帕继续道,“就是之前我二弟,本来和我们隔壁院子里的红姑娘是一起长大,当时他们都已经定下姻亲,但是我们乡里那个姓卫的,看红姑娘长的好看,就……就仗着家里有权有势要强取。我们两家都不同意,但……”
陈岁安眉头皱起,“所以他就把你们家人打了,对不对?”
方余轻轻点头,眼中热泪欲坠不坠,“当时我们发现他们有这个苗头之后本想直接成婚,但那家说红姑娘的爹和山匪有勾连,就把人抓走了,直接害的红姑娘无依无靠。可我们这么几户人家,红姑娘她爹一把年纪,怎么可能能够联系上什么山匪……”
陈岁安问:“那个姓卫的是什么身份?里正?县令?”
“他们家如今无人做官。”方余轻轻摇头,“只是很有钱。而且卫家那个老爷早年在京城当过官,但不知为何来了这里,我们如今那个县令对他也是言听计从,否则,何至于我们求告无门。”
陈岁安心头微颤,一双凤目合起又睁开,继续问:“方全?是你二弟?那他现在在何处?你们受这般苦,他为何不在?”
方余的肩膀突然微微发抖,一双眼睛将四周仔细看过之后,这才轻声道:“他进京……赶考了……”
陈岁安双唇紧闭,双眸中满是不敢相信。
似乎是明白她的不理解,方余往她耳边凑了凑,把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其实是告状去了……”
陈岁安瞳孔一震,正要开口就听着方余继续道:“我们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求您不要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