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褪去,先进入几人视线的,是毫无特点的黑色刀鞘,没有纹路,没有宝石,看起来比街上老妪的佩刀还不如。
陈落皱了皱眉,这刀......
深吸了口气,莫辞暮迅速拔刀出来,紧接着陈落倒吸一口气,她几乎破音,“这是斩——”
莫辞暮冲过去捂住她的嘴,急道:“你小点声!”
从刀出鞘的那一刻,景珩便恨不得自己长出八双眼睛,每一双都黏在女鬼身上,好好看清楚她脸上的每一点细微变化。但可惜的是她没有,于是她只能看见女鬼微微皱了皱眉,仿佛在单纯地疑惑这怎么是把锈刀,接着没了任何反应。
不认识吗,还是忘记了?
陈落很快冷静下来,莫辞暮也松开了手,幸好刀铺没几个人在,老板又年老昏花,没人注意她们这里。
“你怎么会有斩......这把刀?”陈落问得又急又快,“你到底是谁,和祁家人是什么关系?来上京又是为了什么?”
莫辞暮甩开她的手,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怎么,你是不是还要去告官,把我打入监牢严刑拷问啊?”
“莫辞暮!”陈落抓住她的肩膀,咬牙切齿,“你以为这是小事?这把刀会要了你的命!”
“那又如何?”莫辞暮不为所动,“你以为我很想活吗?”
“你!”陈落气得手都打颤,她一把按住斩羽刀,飞快地用黑布裹起它,“我去毁了它。”
“你敢!”莫辞暮一拳打在她肩头,压着声音喝止她,“陈落,你别以为救过我半条命我就不敢动你了?”
陈落吃痛,忍着将刀抱在怀里,莫辞暮劈手去夺,陈落坚持不给,两人厮打在一起。
“陈落,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和我抢,快还给我!”
“绝不可能!”
一阵鸡飞狗跳,两人打着出去了。景珩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她在原地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地捡起莫辞暮被陈落扯下的木钗,“这,这......”
陈雾的妹妹,这么神奇的吗?
那两人闹了这一出,店里颠三倒四的,祁昭也没了好好买刀的心思了,她随便挑了把叫断水的刀就让景珩去结账。
断水不贵,祁昭拔出来仔细看看,但是把好刀,刀刃锋利无比,她满意的把刀佩在腰上,拍了拍刀身旁边的小脑袋,“走吧,回宫。”
回去的路上,祁昭脑海里显现出惊鸿一瞥间斩羽的样子,那是把无论从哪里看那都是把很长见的弯刀,唯一不常见的只有它身上的锈,不详的暗红色锈迹密密麻麻,像蛛网一般裂开,简直像在潮湿黯淡的南方度过了几万个雨季似的。
这看起来像是块废铁的刀,真的杀得了人吗?
她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奇怪情绪,想这么多做什么,又不是她的刀。
没几天,三王婧景妧便坐着一顶小轿,无声无息从偏门出了皇宫。禁军带着圣旨浩浩荡荡去了暖玉宫,景瑶在正殿声势浩大的砸了一地的金钗玉簪,也没让缓缓关上的朱红色大门停滞片刻。
幸姑悄悄送来的信里这样说:景妧出宫后大发雷霆,上上下下彻查了一番,处理了不少人,她乘机安插了好些人进去。信纸背面附着名单。
默记住那些名字之后,景珩捏着信纸放在火上,注视它渐渐被火焰吞没,化成一团越来越浅的青烟。景珩舒一口气,看来她没有被牵连。
日冕被一次次拨动,日子似水般流过。除了祁昭在宫中关于蓟国的言谈上多留意了些,一切都没什么变化,静静地流淌到草木茂盛的六月。
祁昭今天不在碎月殿,天尚未亮时,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忽然从虚空中浮现,一脸凝重地立在她床头。
“得罪了。”黑无常边说,手里现出一根黑魆魆的铁链,倏忽一钻就缠上了祁昭的手腕,“情态紧急,还请恕罪,事后我任君处置。”
接着,白无常双手结印,施出咒语,祁昭从床上消失不见。睡梦中,景珩似有所感,眼皮不安地颤了颤。
白光闪过,一瞬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三鬼便到了阎罗殿。幽冥深处,鬼气森森,鬼影憧憧,正中是两道交缠的身影。说是身影也不准确,那是一个人形和一团没有实体的黑气,黑气霸道至极,横冲直撞,直撞得殿里桌椅歪斜,人仰马翻。
阎王唇角沾了血迹,脸色白到吓人,头上永远端正的金冠都掉了一半。
“追魂索,开!”黑无常喝一声,禁锢在祁昭手腕上的铁链便松开滑落,乖乖钻进黑无常袖子里,像条小蛇一样吻了吻她的腕骨。
“日月为证,天尊在上,太上敕令,幽行之咒,随我号令,驱邪逐魅。”
同一时间,白无常左手食指中指合并指向祁昭眉心的咒印,双眼直视祁昭飞快念出了口诀。
祁昭周身气势骤变,滚滚黑气从她体内涌出,浓稠沉黑得似有实质。与之相比,那团正在和阎王相斗的黑气便相形见绌了。
煞气带着神识离体,刚脱离追魂索束缚的祁昭还没找回身体的控制权便呆在了原地。她双目无神,没有知觉地由着黑白无常合力引导着煞气冲向黑气。
两气相撞后飞快缠斗在一起厮杀,发出阵阵让人牙酸的低鸣。
阎王趁机后退几步,落地在祁昭身边。她呕出一大口血,身体一个晃动,跪倒在地上。
“殿下!”
“殿下,你怎么了?”
黑白无常骇然失色,一左一右蹲在阎王身边焦急地询问。
“无事。”阎王被扶起来,说话间又吐出几口血,“伤了心脉而已,养个几千年就好了。”
几人说话的功夫,邪气便被完全压制,瑟缩地团在煞气中央,时不时被煞气探进去的触手暴揍一顿。
见争斗已经结束,黑白无常便合力把邪气引出牢牢锁住,又引着煞气慢慢从祁昭眉心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