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和十三年仲春,时过正午,青芜殿内寂静如常。
墙面上的朱红色早已褪去,只留下一片斑驳的痕迹,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水井沿上爬面了绿油油的青苔。
吱呀吱呀——
芙蓉皱着眉头,两只小胳膊慢慢转动着井绳上的轱辘,目光紧盯着井口。
不多时,水桶逐渐上升,她了咬牙,吃力地把它从井绳上卸下来。
来不及擦汗,芙蓉急急忙忙盛了一碗水,捧着水回屋。
“娘娘,水来了。”
她一阵小跑来到床榻前,小心翼翼地把碗递过去,等了半响,贵妃依旧不为所动。
芙蓉有些失落,低头看着手上的半碗水,晃荡地水面倒映出一个瘦弱的人影,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袖口和领口都是布丁。
但收拾得很干净,就连屋子都被打打扫得一尘不染,没有一丝霉味。
“唉……怎么就穿越了呢?”
穿越是什么?人名还是地名。
加上前世的十五年,这辈子的十年,也算活了二十五年,她对这一词亦闻所未闻。
躺在床上的人儿叹了口气,脸色虽不大好,但憔悴之下依稀可见几分姣好容颜。
“手机,好想我的手机啊!”
手机?
芙蓉听到她想要东西,虽然还是听不大明白,但还是赶紧先记下来,好帮她去取来。
不过“手机”是什么呢?她怎么连听都没听过……
她记得贵妃是京城人士,八岁那年随家人离京戍边,家人过世后再次回到京城。
回到京城那年,贵妃十六岁,在外多年,说话难免有些口音。
芙蓉抬头望向窗外琢磨了一会,忽然灵光一现,难道贵妃说的该不会是烧鸡……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桌子,自己早上去拿回来的两个馒头还完好无损地放在那里。
贵妃一口都没有动过,自她落水被救起至此,已有一一天一夜未进过食,怕不是饿了。
想来是馒头口感粗糙,食之无味,不合她的胃口。
此前贵妃的日子都是穿金戴银,吃的珍馐海味,饮着宫人一早从外边运回来的山泉水。
她先前也有幸过了几日这样养尊处优的日子。
现在别说是烧鸡了,就算一丁点肉末,芙蓉都有大半年没吃过了。
可是……她要怎么才能给贵妃弄到烧鸡呢?
思忖间,她捧着碗准备喝水,刚送到嘴边,就被陆山山伸手拦住。
“别喝生水,小心拉肚子。”
芙蓉眨了眨眼,看着从床上坐起身来的她,愣了一下。
“不打紧,我此前都是这么喝的。”
陆山山于心不忍,提醒道:“烧开了再喝。”
不得不说,贵妃的生活真是讲究,连水都要烧了再喝。
芙蓉就没这么多讲究,能填饱肚子饿不死就好,别说馊馒头,残羹剩饭,就连杂草根她都吃过。
想起过往,她忙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井水清冽甘甜,与泉水一般无二。
陆山山见劝不住她,只好又躺回床上,继续发呆。
怎么就穿越了?穿越就算了,好歹帮她把手机也一起传送过来,也不至于这么无聊。
陆山山在心里想着,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还要躺多久才能回去。
想了一会,脑袋又开始疼起来,她干脆就不想了,揽过被子准备再睡会。
兴许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睡一觉就好了。
芙蓉见她又闭上了眼睛,识趣地从屋里出来,怕打搅她休息。
眼下,她该好好想一想,怎么帮贵妃弄到烧鸡……
宫里有烧鸡的地方就只有御厨房,他们又怎么会给她。
不给,那就只能去偷。
她差点丢了命,好不容易才把贵妃从水里救回来,照顾一宿才退了高热,恢复意识。
如今希望近在眼前,她不能就此半途而废。
芙蓉从北到南,绕了一大圈来到御厨房蹲守。
母亲过世后,她在母亲的同乡刘厨役的接济之下勉强能填饱肚子,平日里就来帮他打下手,当作还个人情。
临近晚膳,御厨房里忙得如火如荼,刘厨役一边劈柴一边看着几个炉子。
“刘叔叔~”
芙蓉忙上前帮他拾柴送到炉灶旁,眼睛时不时看向中间放满御膳的食案。
眼花缭乱的御膳中,就放着三盘刚烤好的烧鸡,油香四溢,看得她口水直流。
刘厨役抱着柴火回来,笑道:“别想了,吃剩的都轮不到咱们。”
确实如此,此前她犯馋时,刘叔叔曾说会帮她留意着,有剩的就给她留一块。
如今都过小半年,她连半点汤汁都没碰着,更别说是肉了。
“咳咳……”
心不在焉的芙蓉被烟呛了一下,掩着口鼻咳了几声。
刘厨役拍了拍她的背,心疼道:“去边上坐等我,待会给你拿好吃的。”
后半句话,刘厨役特意压低声音同她说,话里透着一股神秘。
芙蓉此时的心思全在烧鸡上,敷衍地应了声“嗯”,顺势往灶台边上挪了挪,离食案又近了一分。
眼下厨房人来人往,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只能继续等。
直到最后一缕残阳消失在宫墙上,尚膳大人赶来查验膳食,安排送膳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