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面上笑意不变,从善如流般收回手,看着羞窘不已的男人几乎是逃也似地钻到了屏风后头,狭长的凤眼闪过一丝促狭。
她走到面条柜前挑选着衣服,听着屏风后头淅淅索索的水声,淡淡地说道:“奴婢是夫人给少爷挑选的通房丫头,这些都是早晚的事,您不必过分守礼。”
屏风后的声音停了一瞬,随后不知碰倒了什么,叮叮咣咣乱响作一通,似乎生怕桃儿进去,赵星野赶忙喊了声:“我没事,你不要进来!”
但桃儿注定不会听他的,话音还没落,人已经绕过了屏风。
赵星野像洗澡被流氓撞见的良家妇女般忽地背过身,一边手忙脚乱地解开系在腰间的寝衣披在身上,一边不满地指责桃儿乱闯,活像被登徒子占了便宜。
桃儿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平日里对谁都爱口花花占几句口头便宜的二少爷,私下里竟然会露出这般纯情羞涩的模样,仿佛那个从12岁起就跟着狐朋狗友出没于花街柳巷勾栏瓦舍的浪荡公子不是他一般。
她多看了几眼,终于在赵星野忍不住要炸毛之前退了出去。
“奴婢失礼。”她说。
话音里却听不出多少恭敬。
赵星野没察觉到这些,他正在努力平复险些被吓脱轨的心跳。
铜盆里映出他此刻略显狼狈的表情,他伸手搅乱水面,忍不住默默吐槽:都说古人含蓄,但这姑娘奔放起来就连他这个现代人都招架不住。
麻利收拾好自己,看到衣架上已经从内到外依次挂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他抿了抿唇,没敢说话。
先抓过一件看起来像是两片布绑起来似的东西研究了一会儿,试探着套在了身上,感觉不太对,怎么像是女士的长袖小披肩呢,胸前敞着这么大一片总有些怪怪的……
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一张菱形的绣着竹叶的雪白布片,拿起来比划一下,果然是肚兜——啊,这样就都遮住了嘛。
他把肚兜挂好,摸索着系好绳结。
动作中感觉双臂略有掣肘,想起很久以前历史书上看到的一幅图,他突然福至心灵,连忙把“披肩”拆下来,原本以为放胳膊的位置重新塞进了两条腿……
在腰上系好绳结,放下宽大的肚兜,勉强挡住前边依旧挂着空档的地方。
咳咳,这感觉怎么说呢,裤子虽然穿了,但没完全穿,就,挺奇妙的。
赵星野尽量忽略某处的异常清凉,继续琢磨着穿别的衣服。
中衣比较好穿,交领右衽,侧边系带,和寝衣有相似之处。接着是胫衣,有点像宽松的吊带袜,当然,是不带袜底的那种。想藏的还是没藏起来,好在还有个尖角裤,围在腰上刚好和胫裤剩下的空位吻合。虽然不像现代的裤子那样方便一体,但总算是比较全面地遮得差不多了。
他也能厚着脸皮叫丫鬟进来帮忙了……
没办法,外衣不像里衣没人看见,可以随便穿穿,他一会儿可是要出门的,万一穿得不对,那丢人就丢大发了。
他可不想穿越第一天就留下永不磨灭的社死黑历史。
桃儿似乎一直候在屏风外头,就等着他唤呢。
进来之后不需吩咐,自动提起架子上剩下的衣服挨件帮他套上,一双手如有魔法,不消片刻,一个衣着齐整,端方得体的大家公子便新鲜出炉。
系腰封时桃儿前倾上身环住赵星野的腰,发间的花香莽撞地冲进他的鼻子。
他摒了口气,下意识朝后仰身,双手举在空中无处安放,僵硬又尴尬,一点都不像个被人伺候惯了的大少爷。
要真计较起来,他今天这番举动早不知ooc到哪里去了。
帮赵星野抹平腰间最后一丝褶皱,桃儿直起身,后退到合适的位置,道:“少爷请移步,奴婢给您束发。”
赵星野板着脸强装镇定,跟在桃儿身后坐到镜子前。
想象中铜镜多少会泛着黄光,真的见到了才发现其实与水银镜没多大区别。
镜中男子年岁不大,眉目清隽间带着丝雌雄莫辨的昳丽,眼下隐隐两抹青黑,面色略有苍白,显出几分病弱之感,嘴唇不似其他男子般凌厉单薄,反倒有些饱满圆润,他抿了抿唇,短暂的浅淡之后是更加艳丽的红。
他压下唇角,有些不太高兴。
其实这幅样貌与他高中时期有几分相似,脆弱单薄的美少年,仿佛一捏就碎……
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偷溜了出来,他眼底闪过一丝暴戾的凶光,很快又被他掩藏起来,不露痕迹。
桃儿余光瞥着镜中男子的神情,手上动作轻柔又迅速,不待他再次蹙眉,长发已被灵巧地绾结成髻,并拿一枚玉簪固定在头顶。
赵星野转转脑袋,欣赏了一下镜子里突然成熟的自己,心中很是满意,于是大度地忽略了自己微微发紧的头皮,好心情地对桃儿道了声谢。
桃儿抿唇一笑,眼中波光流转:“少爷喜欢就好。”
她自然地拂过自家主子肩膀,摘下几根断落的发丝,然后若无其事站起身立在一旁,道:“奴婢伺候您用饭。”
肩上的触感轻得仿佛错觉,但赵星野却无法忽视,就像是那里还落着什么一样,从肩头到指尖都有种形容不出来的不舒服。
他突然想起方才这姑娘说的话——
通房丫鬟?
一种无所适从的紧迫感瞬间包围了他。
难道,他穿得不是睡前读完的那本耽美文?
而是一本根本没看过的言情文,甚至,种马文?
但,他对女人硬不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