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混小子……
李溶月长舒了一口气,她躺在榻上哭笑不得,閤眼思虑:既然要把他当做亲人,那亲人须做的事也别落下了。
徐舟野没有听到李溶月的回答,有点失魂落魄。他站在木门外,双手抱臂假装自己很冷的样子,但眼睫被冻的忽颤不会说谎。他怕是扰到旁人休息,弯腰曲背弓在门口,朝里小声喊道:“李溶月?李姐姐?我好冷啊……”
没得到里屋人的回答。
徐舟野咬紧牙关:“李溶月!我一个人在外面好害怕呀!”
里屋的女子听着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当真是好听,怎么会有如此好听的声音呢。
徐舟野的声音就如雨后春笋不断蔓延至她的耳枝。
还没入秋,怎会冷呢。
还没入秋,不会冷。
她知道,只是她不想揭穿他的伎俩。
既如此,也没法拒绝。
守寡不是不与其他男人接触,而是要摆脱过去的束缚,能摆脱掉,寡就守成了,更何况那场亲事本身就没有完婚。
不作数的。
李溶月叹了口气,道:“门没锁,进来吧。”
屋外的人听到,“吱呀”一声门就开了。徐舟野抱着枕头,桃花眼眸笑意嫣然,脸上露出喜悦之色:“就知道你最好啦!”说着他快速走到她床前,抬脚就想上塌,李溶月见此,心里一惊:“慢着!”
徐舟野瞬间停住脚步,差点摔倒,“哎哟!”,连忙扶住床身,那双桃花眼不解地看向她。
李溶月眉心微皱,表情满是嫌弃,摆了摆手:“你,桌子上,地上,都可以。”
“我为何不可同你一起睡在床上?”少年反问,眉眼弯圆,肆意洒脱。
“我……”少女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半天憋了句:“男女有别。”
徐舟野“呵”了一声,道:“男女有别?”
“你现在知道男女有别了?”
李溶月被他噎住。
徐舟野见李溶月面露难色,他嗤笑了一声,把枕头往旁边一扔,双手叉腰:“你从老鸨那里把我买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可是芙蓉楼里面的男宠,男宠是干什么的你不要跟我说不晓得啊。”徐舟野说着,满眼委屈。
见面前的人欲言又止。
“你明白,但说不出来,是这样吗?”
李溶月不语。
“既如此,那么我告诉你吧。”徐舟野开始了滔滔不绝,“男宠呢,顾名思义,就是陪客人睡觉的。至于怎么睡……那就看客人的想法了。”
李溶月抿唇没有反驳。
她当然明白男宠是干什么的。早在之前,她就听过有一个男人为男宠赎身之事,这个男人也算半个官,偷偷把他带回家做了男妾,最后被自己的夫人发现,男妾被打死,与那个男人合离。
当时她不懂,不懂那个官员为何有了夫人家室还要与其他人接触,那个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子,这都是不忠的行为。说实在的,那个被偷回家的男妾也是可怜。
自始至终,男人都没有为他说过一句话。
就好像笑话。
李溶月听过那个男宠的长相,身型较瘦,皮肤像被奶浴浸泡了般光滑,柔美之姿最迷人,轻声细语地唱曲,不卑不亢的听话,笨笨哒哒地娇纵才是被官员看上的真正原因。官员与自己的妻子成亲,无一例外都是为了利益。做生意的女子,精明能干,智慧过人。这类女子不像其他女人那样窝在四宅院与姨娘相争,反倒赶趟儿抛头露面。这就让官员产生一种莫名的厌恶,他觉得,自己的妻子就应该做好分内之事,谈生意,挣大钱都是他们男人的事,自己就应该回家奶孩子。
女人与男人反之,便就惹恼了男人心底的自卑欲。
如何踩碎她的自尊心?
杀一人,辱她一生。
那时她不懂,现在她明白。
希望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也希望人人平等。权利不是由高位男人给予的,那是逗雀儿。
给在前,辱在后。
徐舟野继续:“客人如果喜欢玩,那么男宠通常是被绑着双手……”他走近她。
“然后被客人慢慢脱光衣服……”
“露出……”
“别说了!”李溶月满脸通红,尽管自己明白,可她依旧做不出这档子事儿。
“然后呢,从唇上,到锁骨,还有手……”
“再者……”徐舟野却闭了口,不再往下说,眼前的女子的脸看起来烫的要命。
他露出无辜的笑容,语气却是充满调戏:“还知道害羞啊。”
他靠近女子的脖颈,温热的吐息如同丝线般缠绕。
“男宠就是等着被客人睡的。没尊严,没地位,让人怜都不想怜,最后染一身脏病,死在草席上。”
少年双手扶床塌,弯腰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所以你要考虑清楚,要或者,不要。”他把她的身躯全部包围起来,搁远处看还以为两人交缠在一起。少年慢慢逼近李溶月,直到两人呼吸交织,气氛凝结。
塌上的人见此情景,看着少年的双眼,那么清明纯净,但她的内心却泛起一丝慌乱:“你想干什么?”
徐舟野没有说话,他笑的虽柔和,但却使人感到有一股清风醉酒般凄凉寂寞。
李溶月眉头紧锁,刚想拿剑就被徐舟野大力制止,“别动。”他的手指经数年的风吹雨打,很是粗糙,与李溶月修长细腻的手相比,相差甚矣。双手紧紧缠合,徐舟野把她摁倒墙角:“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溶月动弹不得。徐舟野顺势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一缕青丝,把玩手侧。
她生生不回,引得他满腹疑惑。同时,与之而来的,是他感受到在腹部传一股热流,他低头,深皮色衣裳都被濡湿,再而转头,他发现,将才那双修长细腻的手此时正握着一只匕首狠狠刺向他。
眼神似柔花却带刺。
迷人又狠辣。
夜宁祥和,唯有雨声与人心相连,寞意浓深。
徐舟野的目光很不解,他面对李溶月,只见少女目光出奇的温和,面容平淡,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不快。
她就像一个死人。
无声无息,眼眸中发出灰银的怅惘,像水波泛起涟漪,可握着刀抖动的手拆穿了她伪装的平静。
很快腹部痛意袭来,徐舟野不情不愿松开她的手,温笑道:“不想说便不说了,何必动怒?”话语没有一丝怨怒。想往后退时,滚烫的疼痛制止了他要行的念头。
“你想杀我?”
少年与她对视,右眼处恍然间掉下一颗眼泪,像是提醒。眼泪狠狠砸在女子手背。液体的流动,让李溶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幡然醒悟,动作慌乱不堪,怕再伤到其他,她只能控制自己的手抖,慢慢把刀慢慢拔出。在刀肉分离之时,发出一声黏稠之音,好在伤口不深,没入骨。
“嘶~力气还真不小。”徐舟野冷笑。拔出后,他才敢喘气儿。
“我……”李溶月看着少年额间的抹额歪歪扭扭,心里泛起一阵痛。明明,是她主动招惹的,是她把他主动买来的,没有任何缘由,不闻不问,现在还把别人刺伤,实在是不该...
“我...我去找小仙士…!”她声音略微有一丝颤抖,“对不起……”
女子离开之时却被少年拉住,李溶月回眸一望,只见少年顺势撕扯掉一块衣布轻松缠绕在伤口之处,将才流淌的鲜血瞬间被止住。他看着李溶月,笑道:“都这么晚了就别去叨扰人小仙士了。”
“这点伤总不致命。”
徐舟野没有怪她,而是怪自己的鲁莽行径。内心却生出一股懊悔,自己将才的行为……实在是有点过头。他不能学芙蓉楼那些人,别犯骚了行吗!
徐舟野捂着伤口走上前来,安抚道:“你别自责,刚刚...是我有点莽撞,是我不对。你有如此这般反应是好的……”
李溶月呆呆站着,扭头不说话,捏紧衣裙,低头忍泪。
这么多时日的奔波,以及对父母死因的忧虑,深痛的思念与自责全都涌入心头。
少年见她情绪不对劲,挠了挠头。
“真不用自责。”少年说着转了一个圈,怕她的情绪还处于低落状态,他又道:“你看,我还能活蹦乱跳的!一点小伤而已!”
“我真没事!真的!只愿……只愿你以后能相信我便好。”少年哄道。
“我真的不会害你。”
李溶月背对着他,她望着窗外雨水流淌。从北禾逃亡到雾都,一路上她不敢相信任何人,一路上也只有她自己。婚嫁当天,丈夫遭红鬼夺魂,母家被灭,仅一天时间就足以改变一切。
她从绒衣布袋内掏出那根金簪,那是她未来的夫君送给她的。她与那位陈公子并没有见过面,但她觉得他是个好人,不该这样枉死,她想复仇,但对仇人的一点消息也没有。且寻求真相不单单为了她自己,同时也为了所有的善人。她自知自己的力量有限,但不得不做。而眼前这个少年郎,虽吊儿郎当,说话没调,但狐仙突围之时他先顾的是她,而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