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不算……错。
景山一时哑然,随后凝视着师安那双平静的黑眸,看出了对方淡漠表情下的认真,便知道他说的——都是心里话。
而真诚永远是绝杀。
景山讪笑一声,继续道:“你与大师伯这样说话的时候,身旁有没有其他师弟师妹?”
他想听师安说没有。
可对方想也不想,直接道:“有。”
“……那之后大师伯怎么回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双手放在双膝上,上下揉搓了几次。”
嗯……
景山眯起眼睛,回忆着大师伯陈元严肃的国字脸,忽然很难想象到是怎么样的不堪,能让这位露出了局促的表现。
而景山不好正视这点,就岔开话题:“可我去的时候听到你房里有人说话,也算热闹?”
师安虽然不爱与他谈论这些事,但只要他提了,师安便都回了。
“那是李书师弟在说话。”
“说了什么?”
“问我伤势好没好。”
“你回了什么?”
“蠢东西,我要是好了就不会躺着跟你说话了。”
“……然后呢?”
“念恩师妹问我还痛不痛,我说,我要是不痛也就好了。”
嗯……嗯……从逻辑上看,这些话不出错,可是……景山深吸了一口气:“她没生气?”说这话的时候,景山已经在心里列好了清单,打算明日去买些东西,替失礼的师安上门给人家赔个不是。
而师安见他不愿去宿道安那里,就蹲在他的身前,再次查看他腿的情况,并对着他腿上不再游移的黑气,难得心情好地回了一句:“没有,他们之后还要给我泡茶,可我没让。”
……是怎么个没让?
因为了解师安的性子,一直和气对人的景山难得冒失地将手放在了师安的头上,一把抓住师安细软的发丝,做出了平日里恼了师安时才会做的动作,心急道:“你没乱说话吧?!”
被他拉住的师安顺从地仰起头,狭长的眸子眯起,长睫半掩眸光,遮住了眼里的锐气,只留下几分似笑非笑的轻佻洒脱,和几分加深眼下轮廓深度的暗色。
而后师安喉结一动,薄唇张开,语气轻快道:“没有乱说,我只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外人随便碰我的东西,你们若要喝茶,自己回去再喝,别在别人家里喝。”
景山一时无言。
其实有时……景山也能理解陈元和门下弟子排斥师安的原因。
而景山头痛,打量着师安丝毫不变的表情,终于慢慢接受了比起师安被陈元他们排挤的这个说法,更贴向现实的是师安性子古怪,在入门后便凶恶地孤立了其他人。
换而言之,师安之所以不受人待见,都是有原因的,
这个原因往深了看甚至可以说一句……大师伯陈元还是过于宽厚仁慈了,这才让师安这样的人嚣张至今。
可是……
“你说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东西,可方才我见宋诗居坐在你的床上,也没见你有半分不喜。”
被气到哑然的景山想这般嘲讽师安一句,不过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十分担忧的一声:“我方才也见到了宋师弟。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与宋师弟也是这样说话的吧?”
宋诗居这三个字一出,一直老实被抓发的师安厌恶地皱起眉,兴致缺缺地说:“你提他做什么?我与他没什么可说的!”
巧的是,师安这边话音刚落,景山的左侧随即传出一句——
“巧了,夏虫不可以语冰。”
“我与你也没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