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是文森特先离开；露西安娜则对他们的小家有着莫名其妙地眷恋，她的写作地点从没超出街区咖啡馆。

为此文森特会在下班时帮她买曲奇饼——有时它们是饭后甜点，更多时候它们成为夜宵和早餐。

“你不是他的生活。”

某天夜里露西安娜惊醒，双人床上只有她自己。那句话藏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洞开鬼魅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她。

文森特回家时她仍在哭。

“怎么了，我的小露？”文森特躲开露西安娜丢来的枕头。

“我以为你是坏人，对不起。”露西安娜从床上爬起来，牢牢搂住他。

“发生什么事？”

“有东西……在我们的家里。”露西安娜哽咽道。

“不，不。”露西安娜拉住文森特，“陪在我身边。”

“是什么，露？”文森特捧起她的脸，“告诉我。”

“一个鬼魂，我想？”

“鬼魂？”文森特无奈地叹气，“你最近在看什么？恐怖电影？”

“你这是什么反应？”露西安娜推他一把，“我看见了，我被吓坏了。”

“你看见了什么？”

“我的孤独，还有我的不安。”文森特擦眼泪的速度远不及露西安娜流眼泪的速度，“在衣柜里、在储藏间……全部都是，家里全部都是。”

“你最近压力太大，露。”文森特心疼的吻她，“我们先不写新书了，好吗？”

“你不理解！”

“那么告诉我，露，告诉我。”

“我已经说了，但你不理解。”露西安娜拨弄他耷拉的碎发，“你看起来很累。”

“你想和我分开吗？”

“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包括和别的男人约会？”文森特又吻她，“不用否认，我都清楚。”

“现在你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了，是吧？”露西安娜拔着娃娃的头发，“觉得我在编谎话骗你。”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么想的。”

“露！”文森特呵斥一声。

“赶快吻我呀，文森特。”露西安娜说，“吻我直至天明，如此我们可以把这场对话抛之脑后——和以前一样。”

“然后，”露西安娜继续说，“然后，当某天你来不及吻我，我将把之前所有的难过缝进布口袋。带着那个口袋，我要先从你身边离开。”

03.

“露？”打开家门，文森特罕见的没有得到露西安娜的亲吻和拥抱。

“在沙发！我被照片锁住了！”

“你在忙什么？”走到客厅，文森特给了露西安娜一个亲吻。

“我在做婚礼相册。”露西安娜举起手中的本子，“你看。”

“吃饭了吗？”

“没，我在节食，为了我的婚纱。”露西安娜撇撇嘴，“你呢？”

“我也是，”文森特调侃道，“为了我的西装。”

“可怜的家伙，我给你煮点意面怎么样？”露西安娜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文森特坐到她身边，“我想和你一起整理相册。”

“当然！我正需要你的帮助！”露西安娜艰难的为他腾出位置。

“关于什么的？”

“顺序，照片排放的顺序。”

文森特随手拿起一张照片，“这张是最近拍的。”

“我想把它放在首页，你的求婚。”

“看来我的求婚很令你满意。”

“或多或少吧。”

很快露西安娜招架不住求饶，文森特的吻险些掀翻沙发。

“你可以重新组织答案了，小露。”

“你明明清楚的！”露西安娜咬了文森特脸颊一口，“毕竟我都答应你了。”

“看看这张。”在文森特有所动作之前，露西安娜把照片贴在他的额头。

“不要这张。”文森特说着就要丢开。

“为什么！”露西安娜抢了回来，“你带着兔子耳朵发箍的样子多可爱！”

“在旋转木马上？”

“提前习惯吧，文森特。等将来有了女儿，你还要做同样的事。”

“我以为我只用养你一个‘女儿’。”

“我要生你的气了。”

“好吧，好吧，我们把它留着。”文森特妥协，将照片贴在本子的空白页上，“你还有什么关于我的‘黑历史’？”

“没那么夸张呀。”露西安娜又找到一张，“看看这个。”

“好了不少。”文森特点评道，“圣诞夜。”

“火鸡被我烤焦了。”露西安娜指着上面的一处，“但我想从照片里看不太出来。”

“你做了很好吃的派。”文森特指向另一处，“苹果派。”

“忘了告诉你，那是我从超市买的半成品。”

“至少你挑到美味的半成品。”

露西安娜亲吻文森特，“你还有多少让我更爱你的办法？”

“超乎想象。”文森特加深那个吻。

“有天我们去看日落，你还记得吗？”露西安娜说，“帮我找找那张照片。”

“在这里。”

“多么漂亮！”露西安娜感叹，“可惜你没时间陪我看露天电影。”

“我会把这项加进退休后的计划。”文森特说，“到时候我有许多时间。”

“对了，”露西安娜翻出另一张，“你还记得这家早餐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嗯哼。”文森特接过照片，“那时我刚结束一桩案件，累的像条老狗。但我不想回家，也不想睡一觉养养精神，我只想见你。于是我给你打电话，问你愿不愿意出门吃早餐。”

“凌晨三点！”露西安娜表情夸张。

“得了吧，露。”文森特揉乱她的头发，“距你接起电话，铃声甚至没响足一秒钟。”

“那是因为我刚写完论文，而电话就在我手边。”露西安娜话锋一转，突然问：“谁说我们不是天生一对？”

“没人那么说，宝贝。”

“但你真的有点不礼貌。”

“痴迷于你是我的错，我道歉。”

露西安娜翻了个白眼，用照片丢文森特。

“这儿有张剪报。”文森特抓住其中一张，“难以置信你留着这个。”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露西安娜小心翼翼地夺回来，“肯定要放进相册！”

“摄影师当时居然没有要求我们两个合影。”

“你才是那天的主角，文森特。”

“大家都看到你有多勇敢，露。”

“多谢夸奖。”

“我说的是真的。”十分珍惜地，文森特搂住露西安娜，“他用小刀抵着你的脖子，试图跟警方谈判。”

“你示意我冷静。”

“而你百分百的信任我。”

“我做了明智的选择。你击毙他，我几乎没流什么血。”露西安娜摸摸脖子，“没人看出这里有过伤口。”

“我看得出。”拉开她的手，文森特按照记忆吻了上去，“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伤害。”

“当时你抱住我，文森特，就像现在。”露西安娜任由文森特把全部的照片推到地毯上，“你对我说：‘不要害怕，你是安全的。’”

“你当时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要留在洛杉矶，然后和这个的男人约会。”

“哦！”文森特怪叫一声。

“怎么了？”

“我还时常庆幸自己鼓起勇气要你的电话号码。”

“你确实应该。”拽着文森特的领带，露西安娜亲他的嘴唇，“为此我会多给你一个吻。”

“今天？还是总是？”

“自己去寻找答案，警官。”

End.

“……一枪射穿小腹，一枪打进锁骨。”

“那个该死的畜牲呢？”

“他被当场击毙。”

“无论如何，我会继续追查。”

“还有件事，”法医递给文森特一张报告单，“她怀孕了。”

“……她丈夫知道这件事吗？”

“我想她自己都还不知道。”

文森特将报告单放进西装口袋，“我能和她单独待一会儿吗？”

“五分钟。”

“多谢。”

“醒醒，小露。”文森特俯下身，“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们的女儿？”

遇袭时，露西安娜正在给他们的女儿挑选毕业舞会的首饰。

再往前推二十分钟，他们正在通话。

露西安娜向文森特抱怨：“她谈恋爱了！你竟然帮她瞒着我！”

“你会喜欢他的，露。”文森特说。

“你当然喜欢他，”文森特听见电话那头露西安娜的笑声，“她找了个像你一样的男朋友。”

“我不得不帮她，这样我才能在她结婚时挽着她的手。”

“你会如愿的，文森特，她喜欢你。”

“像你一样？”

“自己去寻找答案，警官。”露西安娜说着，挂断电话。

她走进商场。

她没能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