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叫他离开,我保证。”
“你呢?你要随他一同离开吗?”
“我始终陪伴在你左右,不是吗?”雅凡娜跪伏在伏提庚的脚边,“我爱你,父亲。”
“我愿意对你的谎言视若不见,但不包括今天。”
“他永远成为不了你的威胁,我起誓。”雅凡娜握住他长袍的一角,“我起誓。”
回想到此处,伏提庚对醒来的亚瑟说:“所以你就是尤瑟的儿子。你不但成功幸存下来,还在恶劣的环境中茁壮成长。”
“大人,我想您找错人了。”亚瑟略显困难的爬起身。
“只有尤瑟或他的后裔能拔出圣剑。你肯定感觉到了那股力量,不是吗?”
“我只是一个私生子。”
“你我之间的共同点比你想象中的要多,我们不仅有同样的血脉,还有同样的志趣——她为你起誓,亚瑟。是她驱使了你的野心吗?”
“你是说雅凡娜?”
“哈,雅凡娜。”伏提庚讪笑,“多么亲切。”
“我无意冒犯。”
“你渴望她,哪怕你忘记她稚嫩的面容,哪怕你丧失同她的过往记忆,你的心里仍有个声音在叫嚣——命运绝不是如此。”伏提庚站起身,俯视亚瑟,“这是你野心的源头。”
“你的说法十分荒谬。”
“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亚瑟?在没人能够永生的情况下,女人就是未来。”伏提庚戴上王冠,“对于我们,雅凡娜就是未来。”
“杀掉我你才能独占她。”
“我正有此意。”
伏提庚想起他对雅凡娜的回复。
他把她从地上脱进自己的怀抱,轻拍她的后背,给她无尽的哄逗以劝走她的眼泪。雅凡娜坎坎止住哭泣,伏提庚便磨咬着她的耳朵对她说:“太迟了,雅凡娜,木已成舟。而你,我要你看着他人头落地。”
伏提庚剥落雅凡娜身上沾染泥土的层层花瓣,无视她的推阻,为她换上干净的衣裙。
“我要你乖巧、漂亮的待在我身边。”
“父亲。”行刑前雅凡娜还在小声哀求,“让亚瑟离开吧,世人都已见证他的无能。”
“安静观赏。”伏提庚训斥她,眼神与在卧室时别无二致,“否则刽子手的斧头将下落的缓慢。”
亚瑟回头望向雅凡娜,才发现她泪流满面。
“动手。”伏提庚施令。
异变突生,一只雄鹰袭击刽子手,马匹和军犬也狂躁不安。
“保护国王!”黑甲军也乱作一团。
在伏提庚被搀扶着撤离的期间,雅凡娜快步跑到亚瑟旁边。
“我会想念你的,亚瑟,但再也不要回来。”雅凡娜边解开绳子边说,“我会说服父亲放弃追杀你。”
“你知道他将对你做什么吗?”亚瑟抓住雅凡娜的手,“跟我一起走。”
“我不能。”雅凡娜给他一个磕痛牙齿的吻,“我不能。”
“不,雅凡娜。”亚瑟不肯松手。
“雅凡娜!”伏提庚的怒吼击碎两人的连接。
亚瑟眼睁睁的看着雅凡娜被黑甲军带走。
03.
“我在你的梦里看到她,伏提庚的女儿,雅凡娜。”梅格的话让亚瑟飘荡的灵魂返回他的躯体,“你想回去救她,不是吗?”
“伏提庚是个疯子。”
“出于什么原因,你认为他的女儿和他不同?”
“我们一起长大,直到……”想到往事,亚瑟痛苦的摇摇头,“直到战争将我们分离。”
“那时间不算短,足以改变许多事。”
“她没有。”亚瑟强硬的否认梅格的说法,“我的心认出她,在我们重逢的时刻。”
“你爱她。”
“有件事伏提庚说得没错。”亚瑟没否认,“在某些方面我们很相似。”
“我搞不懂你们。”
“或许我这样解释你能理解:雅凡娜,她就是权力本身。”亚瑟用树枝在沙土上画出雅凡娜的侧影,“我可以娶她,人们视我为合法继承者;伏提庚不能。”
“他想要……”梅格被亚瑟的话震惊。
“必要的时候,伏提庚总要有个继承人。”接下来亚瑟点缀出雅凡娜的双唇,“还有什么血脉比他的女儿更纯净?”
“雅凡娜知道吗?”
“当男人打量你的时候,你能分辨出他们的想法吗?”
“你很无礼。”
“雅凡娜也是女人。”亚瑟不以为然,“没准她比我们都聪明。”
“没准这是你的臆想。”梅格讥讽道, “男人总有各种各样的臆想。”
“法师同样。”亚瑟想了想,把树枝收进怀里,“想象创造了我们的世界,我们都是想象中的人物。”
“悲观的说法。”
“仁慈从未降临。”
亚瑟想,仁慈从未降临,施舍给他的不过是勉强解渴的甘露。雅凡娜停留在他耳边的低语和呼吸声是安眠良药,助他完成一个个艰辛路途上的美梦。雅凡娜的肌肤比上等的丝绸还要轻盈;雅凡娜的吻落下,搔痒如昂贵的皮毛。
有谁能与她的美妙产生共鸣?亚瑟以嘴唇叼啄雅凡娜的皮肉,松口时发出的声音好像在用击鼓的小锤敲打他的耳膜。每天清晨雅凡娜醒来,她的身上会不会出现昨夜梦里播种的吻痕?为此亚瑟劳作,呈交他的全部力气,又百般温柔。
雅凡娜昂起头,那小巧唇珠上站立着亚瑟所有的幸福;睫毛投射阴影,又收纳笼络他的哀叹痛苦。雅凡娜洁白的小腿仿佛一把剑,搭在亚瑟肩膀时,她完成对他的授勋。
“我的骑士。”她喊他。在亚瑟听来她呼唤他为丈夫。
“你的梦是什么样子的?”亚瑟问雅凡娜,“还请你告诉我。”
“你夜夜拜访,”雅凡娜的声音漫步于亚瑟的胸膛,“我确信你能感受到。”
“我的骨中骨,我的肉中肉,我们的今日是对昨日的重现,我们的青年是我们的童年。现在的你怀抱当时的我,恰似当时的你怀抱一只小兔:你轻触它的耳朵,惹得它瑟缩;你手掌揉弄它的肚皮,它翁动着三瓣唇反击。现在的我把你裹在身上,因为你是我冬日里赖以取暖的毛毯——夏日的话留到夏日再说吧,此刻我只说爱你。”
“我也爱你。”把这句话切实地送到雅凡娜耳边成了亚瑟不可言说的动力。
亚瑟决意杀了伏提庚。
在他准备攻进城堡之前,伏提庚派人送来口信。
“如果你还想要见到雅凡娜,孤身前来,交出圣剑。”
雅凡娜对此一概不知,自行刑那日起,她被伏提庚软禁。
“我的女儿,”伏提庚吻她如吻一朵风雨侵打的玫瑰,“为你我付出这样多,你却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伏提庚从雅凡娜的首饰盒里拿出一只耳饰,“告诉我,雅凡娜,见他时你佩戴的是这一只吗?”
“父亲?”雅凡娜不解。
伏提庚划开手掌,他的血浸透上面镶嵌的绿宝石。
连同口信,那只耳饰被一同交给亚瑟。
雅凡娜对此一概不知,守在卧室的窗前,她看见火光和行进的军队。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雅凡娜问推门而入的伏提庚。
“出去。”伏提庚赶走雅凡娜的侍女。
“父亲,你脸上怎么会有血?”雅凡娜不敢猜测血液的来处,“你吓到我了。”
“我真的非常爱你。”伏提庚抱住她,“哦,雅凡娜。为什么不劝解我?为什么不向我求饶?”
“我不做徒劳的事,父亲,”雅凡娜的脸颊蹭到伏提庚身上的血,很快她的眼泪与血渍混在一起,“像你一样。”
“如果你没放他走,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有关这件事的所有问题我都无法回答你,父亲。”雅凡娜听着伏提庚痛苦的哀吼,“我同样身处迷宫。”
“虽然我不愿承认,你有女王的样子了。”伏提庚的额头抵住她的,“雅凡娜,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再属于我?”
“物品才会属于某人,父亲。”
“你曾是我的……一部分。”伏提庚的吻和他的心绪一样杂乱,“我想让你回来,作为我的力量,作为我的王冠。”
“别在愤怒的时刻做决定,父亲;悲伤的时刻亦然。”
“我丧失退路,我只有你。我难道还有做决定的余地吗?”
“我太了解你,父亲,所以我不知道。结局只是不同形式的糟糕,我们终要接受。”
“我爱你,雅凡娜。”
“这种滋养异形怪物的爱,能帮你取得胜利吗?”
“我不得不尝试。”伏提庚抽出腰间的匕首,“你会原谅我吗,雅凡娜?”
鲜血从雅凡娜的小腹涌出,成为她的遗言和回答。
起初亚瑟的胃和心脏还只是分别抽搐,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悲伤把他的内脏串联起来,扭麻绳般的搅弄,迫使它们同频跃动。
于是亚瑟知道雅凡娜死去。
他的生活自始至终不是童话;斩杀恶龙之前,亚瑟便失去公主。
在雅凡娜卧室的枕头下,亚瑟发现那块碎布。
当做她的遗体,亚瑟将它埋葬。
End.
她难得没有提着裙子跑向他,因为她怀中抱着一只小鹿崽。
“看看这个,亚瑟。”雅凡娜向他炫耀,“多么可爱,我的生日礼物。”
“一定是它绊住了你。”亚瑟嘟囔道,“我们约好出去探险的,你来晚了。”
“难道你不想抱抱它?”雅凡娜说着,亲吻小鹿的头顶,“我好喜欢它。”
“好了,雅凡娜。”亚瑟接过小鹿,把它放在地上,“它今天够让我羡慕的了。”
“别这么小气,亚瑟,我会一直陪着你……等我成为你的妻子。”
“我会为你修建动物园。”亚瑟牵起雅凡娜的手,亲吻她的手背。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已经等不及了。”
“我不敢想象你长大后会有多美。”
“我不敢想象你长大后会有多油腔滑调。”
“只对你,”亚瑟发誓说。
独自坐在动物园,亚瑟抱起一只小鹿。
“只对你,”亚瑟喃喃,“我的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