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戈拉斯妒火中烧。
“他碰你了吗?”
“什么?”
“他吻你了吗?”
“莱戈拉斯!”
他青涩的结在枝头的果子熟透了,她的果皮因丰盈的汁水而涨红,空气中尽是她情动的芬芳。瑟洛里安羞窘地低下头,莱戈拉斯却想在别人摘下她之前咬破她的嘴唇,继而从那个小孔中吸吮她的感情。
他也可以做个兄长,训斥她,用折断箭头的长杆抽打她的小腿和手心,逼她认错,逼她承诺再不会爱上任何精灵。
可莱戈拉斯怎么舍得,仅仅是想到瑟洛里安会用丝绸被子蒙住头呜咽,他便心疼的不堪言状。
他的矛头直指诱拐哄骗欺诈瑟洛里安的黑暗精灵。
“是那个在宴会上邀你跳舞的精灵。”莱戈拉斯的声调被愤怒扭曲。
“哪个?”瑟洛里安不明所以。
“哈,”莱戈拉斯嗤笑一声,“是那个帮你牵马的精灵。”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告诉我他是谁。”
“等我离开的那天你就知道了。”
“不行。”莱戈拉斯冰冷地否决,“你绝不能离开。”
“可是,可是你也喜欢陶瑞尔呀。”瑟洛里安掉眼泪了,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辩驳,“你总来找她。”
那是因为有只小鸟一直围绕在陶瑞尔左右,莱戈拉斯气恼,为了见那只小鸟他才总来找陶瑞尔。
他要建一个安身之地把她锁起来,最好建在他的心里。矮人找不到她,恶龙找不到她,奥克找不到她,那个该死的精灵也永远找不到她。她是安全的,她是远离陷坑与暗礁的。
她是他的,她是他们的。
莱戈拉斯说:“我要把这件事告诉Ada。”
03.
他见到昔日爱人的影子。这句话太令人不齿,何况她是他的女儿。
瑟兰迪尔珍贵的,不染一尘的女儿。
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跳舞,稚嫩的幼小的天真的触碰,那是她必经的吸引。生命的奇迹。
他抱起她,从那张命运的小床。他的动作轻得不像话,仿佛一用力,他的掌纹就会印进她的小臂。倘若她要坐直,他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倘若她要爬行,沿着他的骨骼,从左肩到右肩。她哭闹,她欢笑,他从不对她厌烦,他给她看那些鲜花和荆棘。
有些小巧的吻——与瑟洛里安相称的吻——落在她的肘部和膝盖,手腕和脚踝。她玩着他的头发,他舍不得放开她。
“你像云朵一样。”瑟兰迪尔说。
他不知道瑟洛里安记不记得;他希望她不记得,他无法查明这种感情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他应该从她出生那日起开始躲避,他对酒精成瘾。她的嘴唇是混杂蜂蜜、荔枝、麝香与月桂的琼瑶浆,她的长发是馥郁酸涩果味的霞多丽。她的双眼是绿酒,青涩,单纯,年轻。她的面颊桃红,优雅且细腻。黑色浆果和橡木桶共同织就的眉毛,覆盆子和紫罗兰于血管中奔流不息。谁能审判美酒?倘若没有自控之力,还需趁早远离。
现在他得知了:她渴求的爱和他能给予的爱从不是同一种;她是他梦中的惭愧,她是他白日里的不可言说。
隐匿笑容比伪装笑容更困难。爱跑了出去,从他的眼睛,从他的呼吸。他大可以闭眼,也大可以屏气,但爱依旧存在,且不会因为他的努力减弱半分。
爱只会愈演愈烈,尤其是讳莫如深的爱。他的爱狭隘,他对她不起。
他还能否被视为她的父亲?他那更窳劣的情感,有口难言。索性做只麻雀停在她的窗前,在飘扬的窗帘下听她玲珑灿烂的歌,再以鸣叫予她辅佐——这样他也不必担心有谁听去他酒醉后的呓语。或者化身蜻蜓,点落在她夏日午后的肚脐,她美得像幅油画,他贪心,也只敢刮蹭走一点颜料。
假如她顽劣一点,再在顽劣中添些刁蛮,他却有理由不爱她了。但她坐在那里,坐在长长的台阶上等着他,等着他给自已一个小时候高高举起的拥抱,如此乖巧,如此惹人怜惜。
他无法说明自己有多想,多想给她亲吻和拥抱;他也无法预知她会否惊叫着跑开,又会否用打量恶龙的眼神打量他。
在她还小的时候,在她适合听睡前故事的年纪里,他给她讲那些奇幻的过往。她会将头埋进他的臂弯,或者展开双臂自胸膛搂住他——他不希望她对别的任何什么东西做同样的动作,他更不希望使她惊惧的事物是他。
于是他穿行于她的生命中,总是落寞,总是疏离。
他们的交流屈指可数。“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不要离林地大殿太远,不要跑出森林。”
“Ada。”瑟洛里安说,“我给你编了一个花环,你喜不喜欢?”
他险些将不可告人的“喜欢”坦白。
“Ada。”瑟洛里安问,“为什么你不理我?”
他要怎么回答?这问题和“我为什么还不会飞”一样难回答。
他想让她明白,他的心不是她可以肆意冒险的迷宫,他心里的野兽不是布偶;可是她不明白,他不得不给自己的心落锁。
他不得不和她保持距离,即使这样做对削减爱无益。
瑟兰迪尔每天从不同地方探得瑟洛里安的消息,今天的消息令他不悦:她有了心爱的精灵,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他质问自己是哪一环节出了纰漏,明明他对她的所有事知情:她如何把松软的垫子当蹦床,她如何搂着枕头转圈跳舞。
瑟兰迪尔将莱戈拉斯和陶瑞尔赶出书房——莱戈拉斯已经在为他的冲动后悔了,他看得出来。
“那个精灵是谁?”瑟兰迪尔问。
他没想在她面前摆出王者的威严,但是他的语气不受控制地加重。
瑟洛里安抖了一下。
“告诉我,瑟洛里安。”瑟兰迪尔尽力温和,“一个名字。”
“我没办法……”瑟洛里安低低切切。
他一定要把那个用心险恶的精灵驱逐出去。他纯净无暇的孩子,他的瑟洛里安,嗫嚅的嘴唇是两片粉水晶。
一双手从她的颈后探出来——他的幻想——加上陌生的气息。他要对魔王的奴仆处以极刑。
“Ada,你怎么了?”瑟洛里安拉住瑟兰迪尔的胳膊,“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差劲。”
他围着死亡的陷坑走了一圈。可是当他又看向她,他的女儿,他的瑟洛里安,他才意识到能杀死他的东西亦能拯救他。
“你想要他的爱,还是我的?”
“你的爱,Ada。”瑟洛里安哭着说,“我想要你的爱。”
看吧,她终归是个小孩子,离开家她没办法生存。
瑟兰迪尔用手掌托起他小女儿哭得楚楚的脸。他的拇指按住她的唇珠,他的食指抚摸她的睫毛;中指、无名指、小指,嵌入她的脸颊,漫延到她的耳垂。
离开她,他也没办法生存。
“给我个拥抱,瑟洛里安。”瑟兰迪尔说,“然后让我们忘记这件事。”
她踮起脚来抱他,双手紧扣在他的后颈。
她的骨架很小,他勉强把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他勉强把一部分感情拥进她怀里。
“你会给我多少?”瑟洛里安突然问。
“什么?”
“你的爱呀,Ada。”瑟洛里安说,“你会给我多少你的爱?”
瑟兰迪尔叹了口气。
“你比想象中的还要多,”瑟兰迪尔亲吻她的发梢,“我的瑟洛里安。”
End.
“这本来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我一时兴起才这么说的。”瑟洛里安和陶瑞尔讲着悄悄话,“谁能预料到他们有那么大的反应,我被他们吓哭了。”
“你指的是你恋爱的那件事?”陶瑞尔有些跟不上瑟洛里安的节奏。
“现在倒好,我被禁足了,我只能待在卧室。”瑟洛里安自说自话,“虽然莱戈拉斯给我做了好多玩具,Ada也来陪我,但我好无聊。”
“所以你没有喜欢的精灵?”陶瑞尔不依不饶地问。
“我喜欢你呀,陶瑞尔。”瑟洛里安眨眨眼,“我喜欢所有的精灵呀。”
她的小公主真是个小孩子,陶瑞尔想,她什么都不懂,这未尝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