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晚餐时放我的鸽子了。”艾瑞丝没换下礼服,“我等着你,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
“我让侍者通知你了。”勒西弗打开灯,“他们没告诉你吗?”
“但我就是要等着。我坐在那里,想象你和别的女人碰杯谈笑。”
“是工作上的事,艾瑞丝。”勒西弗叹了口气。他尽量把动作放的很低,但艾瑞丝还是发现了。
“我还能依赖你吗?”艾瑞丝哭着说,“我是不是惹你心烦了?”
“给我个拥抱,艾瑞丝。”
勒西弗偶尔是带着怒气的;但在他一件件地脱下外套和衬衫的过程中,他把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一并丢到沙发靠背上。于是当勒西弗亲吻艾瑞丝时,他又温柔起来。
温柔是另一种折磨,他让她品尝哮喘的感受;而他上下游走,作为她的气雾剂。
到最后,勒西弗让艾瑞丝坐在他的怀里。
“他们对我忽冷忽热,我可有可无。如果我换了新发型,他们会问:‘家里的那个陌生女孩是谁?’我觉得很搞笑,虽然我哭了。我是所有孩子中最差劲的那个。我的成绩不上不下,我孤僻冷漠;我不够聪明,我不够懂事,也不够漂亮——爱我性价比太低,不划算。”艾瑞丝没意识到自己哭了,她甚至用戏谑的语气讲述,“而他们能给我的爱也过分理性,我要付出才能得到回报。”
“现在我在你身边,我会给你无偿的爱。”勒西弗帮艾瑞丝收拢头发,“因为我坚信你是最美好的存在。”
“我告诉自己,只要你不是职业赌手,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艾瑞丝侧脸,倒进勒西弗的胸膛,“很显然我当时忘了世界上还有许多值得我警醒的危险行当。”
“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了,索性忘记那一切吧。”
“你对我说的哪句话是真的?”艾瑞丝用鼻尖蹭勒西弗的喉结,“你说过你的回答会令我满意。”
“安全范围内的每一句。”勒西弗一只手托起艾瑞丝的脸,终止她捣蛋的举动。
“你给‘我爱你’装置保险栓了吗?”
“一直如此。”
“再说一遍,加上我的名字。”
“我说几遍都可以,为了你。”勒西弗罕见地没去吻她。
他郑重地说:“我爱你,艾瑞丝。”
03.
突然勒西弗想与艾瑞丝走完一生。
挂断电话,勒西弗从甲板回到船舱。艾瑞丝趴在床尾,头和双臂从床沿耷拉下来。她把地毯上皱乱的衣服扒开一小块——刚好能摆弄扑克牌的一小块。她闭上双眼,用手指捻过倒扣扑克牌的每一个边角,仿佛她能摸出大小与花色。
勒西弗想起第一次见艾瑞丝的场景,那双无与伦比的棕色眼睛随睫毛上扬的动作直挺挺地闯进他的心。她也不由分说地闯入他,带着她烟粉色嘴唇的笑容和日益宁静温和的爱。
还有天使般的光晕,太阳挥洒在雕塑上而遗留的淡色阴影。
听见勒西弗的脚步声,艾瑞丝抬起头。
“你忙完了吗?”艾瑞丝问。
突然勒西弗感觉他陪伴不了艾瑞丝许多年,他要带她去尽可能多的地方,不再只是各个赌城;他要带她去看大量的歌剧与电影——今后他们不再交错的人生轨迹中,或许会有些情节和歌剧与电影中的同样。
“还没有。”
见艾瑞丝的神情稍显失落,勒西弗接着说:“但我决定先陪你。”
有多少美景犹如电影画片;他们走在晴朗的街道,从悲伤和现实中脱离。
不是法国、希腊、意大利,更不是南美与北非——世界为他们割让一块小小的田地。那田地里有一条长长的山坡,他们手牵手走上去。尽头是一所乡村教堂。
艾瑞丝问勒西弗:“你是否信仰上帝?”
勒西弗记不起自己的回答。因为那是一场梦,梦里他亲吻她,虔诚而饱含爱意。
以后的每年中勒西弗将做这场梦三百遍,其余的夜晚是他失眠的夜晚。
他们游览,出海航行。再无趣、再陈旧老套的事,只要是和艾瑞丝一起,勒西弗都觉得有意趣。
沙滩上勒西弗问艾瑞丝:“你未来想做什么?”
“我从没想过未来,因为维持当下就让我感到精疲力竭。”
“现在依旧如此吗?”
“不,勒西弗,你改变了我。虽然我描述不清楚那种改变,我知道那是好的。”艾瑞丝捧起一把沙子,“以前我肯定会问:‘我改变了,你还爱我吗?’”
“尽管你没问。”勒西弗坐起身,揽过艾瑞丝的肩膀,“我不会停止爱你。”
“有时间的话我会思考,关于未来想做什么。但有件事我不用思考,我希望我的未来里有你。”艾瑞丝吻了勒西弗一下,“现在我想去游两圈,你要一起吗?”
他们在海里游泳,他们在温泉里游泳。另加上音乐剧和舞会——勒西弗如今不提前离场了,他的女伴要停留到最后。
有天艾瑞丝在某副画前久久停留,勒西弗想要为她买下来。
“别这么做。”艾瑞丝拦住他。
“你看起来很喜欢。”勒西弗说,“我们可以挂在游艇。”
“我只是觉得我也能画出这副画。”艾瑞丝无不落寞,“如果我有属于自己的家。”
爱是一条艰难的道路,胜过空虚、忏悔、疾病与死亡;没接受过爱的孩子注定要把这条路走得更困苦,各处都是荆棘和霜露。他把一些爱点在她的口唇,又把一些爱放在她的胸骨,她的大脑和心便能感受到吗?爱是致敏的花粉,有人惧怯,有人渴求濒死的窒息;与爱疏离的孩子不明白休克缘何被称作休克。他用一些爱描画她的眉毛,又用一些爱渲染她的衣裙,她就能被爱紧紧包围吗?
餐桌上的蜡烛都燃尽了。艾瑞丝吃完她那份甜点。
“我应该早点遇见你。”勒西弗说。
“有什么不同吗?”艾瑞丝问。
将爱她的时间向前延伸几年,没什么不同。
勒西弗把自己的甜点递给艾瑞丝。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她脱下粉色的烛光,他给她披上蓝色的月光。
“我们散步回酒店吧。”勒西弗提议。
其实是他背她,手里还拎着她的高跟鞋。
艾瑞丝将下巴藏进勒西弗的颈窝,同下巴一起的还有几小段情话。勒西弗的每一步都走得慢极了,平地却似陡坡。
可惜今夜的终点不是教堂。
“你听到刚刚前台怎么称呼我了吗?”电梯里艾瑞丝把头靠在勒西弗的肩膀上,“她喊我西弗夫人。”
“我不奇怪。”勒西弗吻了吻她的发顶,“毕竟我们天天同进同出。”
“我会答应你,假如你今晚向我求婚。”
“先吻我。”勒西弗打开房门,“然后闭上眼睛。”
艾瑞丝给了勒西弗一个悠长而深重的吻。
左手无名指被套上一个金属圆环——与她纤细手指不相配的圆环。
“明显这不是戒指。”艾瑞丝低头看了眼手指上的东西,是一个钥匙扣。
“我在尼斯的海边小镇给你买了一幢别墅。”勒西弗说,“按照你的风格装修好了,只等着你入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艾瑞丝摇头,想把钥匙还给勒西弗,“你应该先求婚,再考虑蜜月的事。”
“我不能向你求婚,艾瑞丝。”勒西弗握住她的手。
“为什么?”
“我很危险,我不能明知道这一切却还自私地留你在身边。”勒西弗说着却舍不得松手,他低头亲吻她手指的每一处骨节。
“难道我会蠢到忽视你的卫星电话和随行保镖?”艾瑞丝失笑,“我选择了你,我不会后悔。”
“你还有机会享受光明的生活,我爱你,因此我要帮你铺好前路。”勒西弗说,“一条没有我的前路。”
艾瑞丝红了眼眶,“你会来找我吗?”
“或许某天我会出现,远远地看你一眼。假设你足够好心,没准我能有幸被邀请进屋喝杯白水。”
“我运气不好,勒。”
“我也是,我做事从不依靠运气。”勒西弗搂住艾瑞丝,“我想我积攒全部好运就是为了遇见你。”
“我希望我没那么重要。”
“但对我来说你就是如此重要。”
“我爱你。”艾瑞丝隐约猜到这是他们最后一个拥抱。
他们的动作都很轻,却不约而同地用低声倾诉的情感贴补浓重。
艾瑞丝说:“我会爱你,永远永远。”
End.
“不好意思,家里只有这个了。”艾瑞丝给詹姆斯·邦德倒了一杯白水,“我没怎么见过勒西弗的朋友。”
“我们不是很要好的朋友。”詹姆斯接过水杯,“谢谢。”
“那你知道他的近况吗?”艾瑞丝问,“我和他好长时间没联系了。”
一阵哭声打断詹姆斯的回答。
“不好意思。”艾瑞丝急匆匆地跑进卧室。
回来时她怀抱一个男孩。
“保姆今天请假了,所以我没办法出门买东西。”艾瑞丝解释道,“我总不能放他一个人在家,不是吗?”
“是啊。”詹姆斯的神情松动,“他几岁了?”
“两岁半。”艾瑞丝说。
“他很像他爸爸。”
“别告诉他,好吗?”艾瑞丝请求,“孩子的事。”
“我恰好开车来的,我可以载你们去买东西。”詹姆斯走到艾瑞丝身边,低声说,“这里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