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着湿发,自己闻了闻发梢,雪白的发微微染了些洗不去的红,她道:“我怎么感觉还是一股腥味?都洗了两遍了。”
“吃饭了。”任鸿飞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他一颗心落回了实处,“我教你,洗的时候先泡一泡才能把血渍去掉。”
“不用那么麻烦,拿把剪刀来。”尚善环视四周,“其他乘客吗?刚刚不还排着队洗澡吗?”
“我们要开会了,让他们都去其他车厢了。等下你在这里坐着就好,我们不会开很长时间。头发……还是留着吧,好看。”
“你还知道什么是好看了?”尚善调笑。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任鸿飞无奈道。
尚善不走心地点点头,她接过饭菜道:“我刚刚照了照镜子,我和昨天长得都不一样了。你不怕我是伪人种吗?”
她刚刚洗澡的时候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依旧是雪白,但是脸却变得成熟许多,显然她在那么多次的死亡当中产生了些许变化。
可任凭她怎么呼唤纸条都得不到回应,想来那家伙是生了她的气,不愿意理她了。
“你不会是伪人种的。”任鸿飞在她身边落座,撑着脸看她吃饭,“我相信你。”
尚善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伪人的特征、伪人怕他啦等等,谁知道这人朝她孩子气十足地眨了眨眼,就一句简简单单的相信。
他相比较于昨天的那副西装正经模样,今天只是套了个白衬衫、黑裤子甚至脚下还是双球鞋,十分放松。
想来他应当也是睡了个好觉,眼睛清清亮亮,不再像初见时候满眼红血丝。
尚善这才察觉要是在正常世界,小红也不过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笑起来应当甜得像雪白棉花糖。
“你今天很好看。”尚善打了个直球。
她只是实话实说,却没想到给任鸿飞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任鸿飞坐如针毡,在座椅上换了几个姿势。他清了清嗓子也不说什么只好木着脸,任凭耳后浮现一丝奇异的绯红。
“我给你摊了个饼。”他说。
月亮婴死后的液体是极好的肥料,在火车上用极少的土壤培植出了极其旺盛的韭菜,长势不光快而且检测过根本没毒。前面下锅,后面就能长出一茬来。
任鸿飞给尚善做了三分香喷喷的韭菜饼,尚善通通收下。
“队长,我回来了。”
从车厢外钻进来个纤细的少年。
尚善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藏族少年,细胳膊细腿。
她和他倒是还有一面之缘,藏族少年显然还记得她,睁大了眼睛看她,脸爆炸一样红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尚善笑着看向任鸿飞道:“不介绍一下吗?现在不像以前了,他们都能看到我了。”
这句话不知道如何得罪了任鸿飞,他整个人失了温度,冷脸道:
“日后慢慢认识的。”
尚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所谓介绍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这些人或许她比他还是熟悉。
藏族少年是队伍里最腼腆最小的队员,末日畸变后他全家只活了他一个人,六岁的他被基地救助收养,如今也不过十六岁。或许时从小离开家人的缘故,他性格格外敏感细腻,话也不多。
通常他会牵着一只机械狗,那只狗的内芯是他养的一只藏獒,只认他一个主人。今天没看见那只大黑狗,应当是在充电。
你好,洛桑顿珠。
尚善不说话吃着早饭,只剩下那藏族少年时不时抽空瞅她一眼。
任鸿飞往后一挡,将尚善全然笼罩在阴影中,开始询问洛桑顿珠任务情况。
队员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向任鸿飞报告完工作,都有意无意地聚集在周围,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任鸿飞身后。
有人窃窃私语,被任鸿飞看了一眼霎时消声。
尚善自顾自吃干净最后一块饼才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到齐了,其中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她最先看向了归家三姐弟,归山柰手里抛着一枚打火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尚善对人的情绪异常敏感,归山柰在刻意地回避她的视线。
她不动声色地转向其他人。
归山秋眼睛上缠着绷带,此刻握着胸前的十字架正在祈祷,他应当是在昨夜的浓烟中伤到了眼睛。
这神父一身雪白,连靴子边角都干净得发光,在末日里都能如此矜贵神圣,难怪是神的信徒。
再往后是归山麃,尚善一扫过去正对上归山麃的目光,他吓得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惶恐地转过身去背对尚善。
尚善:……啥啊?怎么他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其余的人脸色倒是如常,只不过一个狐狸眼男人朝尚善连抛俩个媚眼。
尚善微笑,伸了个懒腰,还没收回手,立刻一个雪白的臂膀围上了脖子,香粉气息扑面而来。
“你好!芙蓉!我的名字!我是随行医生,以后身体有什么不舒服都可以来找我!当然我更希望你身体健康的来找我!”
女士金黄色的长发铺了尚善满头满脸,她给了尚善一个热气腾腾的吻面礼。
“路八千。你一个把盘子都舔干净的人,我觉得你一定是个好人。”快有两米高的男人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伸手握了握尚善的手。
路八千一身军绿迷彩服站在任鸿飞身侧,人高马大。
尚善夸奖:“红烧肉很好吃。”
“是吗?那是我做的!”路八千嘿嘿一乐。
尚善笑了下,她知道,眼前这位可是队伍里唯一的厨子,一手红烧肉出神入化,简直一个字——绝!
“害羞个什么劲?”另一边巧克力肤色的寸头女士朝路八千啧了一声,转头朝尚善爽快道,“你好,我叫慕容胜男,你可以叫我胜男。”
“叫亲爱的男男!”芙蓉开玩笑叫道。
自我介绍到此戛然而止,就连任鸿飞都不开口。
事实上,从芙蓉开始自我介绍,他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