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磬划破自己的手,他下了狠劲,不用硬挤血就顺着纹路流下,可他大约是心有不甘,一只手就像是在杀死什么东西一样,几乎是往死命里捏紧。
行乐看着他把仙丹吃了下去,到了这时候,他预想的一切都已顺利发生,此后就算他没有时刻跟在池子磬的身后,也能以忽大忽小的影响来更改池子磬,还有他身边那群人的人生轨迹。
他满意极了也是得意极了,就连林念也能通过未知的联系感受到他心中的欢欣鼓舞,这大概是像小孩子恶作剧成功时的感觉,换言之这对行乐来说更像是一种不掺杂质的、简单的快乐。
然而这份快乐并没有存在多长时间,当行乐想要回到暗处再次旁观事情的进展时,突然冒出了又一个人企图寻找仙丹。
他的目的同池子磬十分相似,只是后者是为了救死人,前者是为了救活人。
这个活人指的就是池子磬,而在浦弦心中,现在的他同活死人无异。
行乐是在道上听到这则消息的,其实他在人间的身份有许多,算命先生只不过是最常用、换过皮囊最多的一种,而行乐见过的人越多,想换的皮囊也就越多,因此多的是只用过一两次的样貌,平时混杂在人堆里也绝不会被认出来。
要混入道上并不难,展示一下自己的绝技便能得到二三人的认同,有了这二三人的认同,再要得到消息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只要被捆入了他们的交际网,便能共享一些道上的新鲜事。这道上就有人说,有一位异域长相的美男子斥巨资寻找能带他去到花田部落的人,说是他年轻时见过一个漂亮姑娘,也没想到姑娘是花田部落的族民,他们有着未嫁人夫就不得独自出行的规矩,因此还没来得及和男子好上就被同族人抓了回去,现在这美男子遗憾不已,想要亲自去到花田部落迎娶自己的美娘子,因此想找一位有门路的,如果能送他进去,他便愿意管这人一辈子的吃喝拉撒,最后怀抱富贵地享受男子养老送终的报恩方式。
条件开得确实挺吸引人的,再加上男娶女嫁的故事,好议论的老百姓早就兴冲冲、自发地把这事远传越远了,也算是当时轰动一时的一纸委托。可委托条件虽好,却没什么人敢真正揭下这一张纸,原因就在花田部落上——这个传说中、从未有人亲自踏足过的神奇地方。
毕竟那纸下写着一行模模糊糊的小字,大意是:“欺吾者,不得好死。”
一众侠士纷纷在这时认清了自己的实力,平时嘴皮子挺溜,这会儿则是找了“没意思”、“没挑战”等等借口,熟稔地掩盖了自己的胆小和无能,将“不要脸”的牌子翻到了自己的面前,则将“交给别人”的牌子挂在了别人的脖子上。
行乐站在一众侠士身后瞅着,他现在的模样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硬朗小子,用这副皮囊来接下委托好似没有什么不妥的。
于是行乐冲破人群,毅然决然地将委托装撕落了下来。
从那一瞬间开始,行乐便成为了浦弦前往花田部落的向导。
两人留下了暗号,在一天夜里相约在一座桥下碰面。
“布谷,布谷……”
听到声响的行乐有些不悦,在他耳中这种叫声和逗狗没有什么区别。
“桥下就你和我,还要认什么认呀。”
浦弦从阴影处站了出来,他面色算不上好,不知道是因为行乐的态度还是因为心中藏事。“你是接我委托的人?”他反复打量着确认道,“你有什么本事?真能找到入口?”
“找不到你就杀了我。”行乐干脆直话直说,“我是了解清楚才来的,相反的,你委托上承诺的那些东西我都不要,我只要一个,你在离开那里之后必须死守入口的秘密。”
浦弦立刻点头,脸上是一脸不假思索的凛然模样:“我拿了就走,绝不会逗留,你若不放心,消除我的记忆便是。随便你是打晕我还是……其他用你的方法。”
浦弦似乎有些误会了行乐的能力,行乐瞬间露出了一丝犹疑的僵硬,只是浦弦并没能发现。行乐抽了抽眉头,明知故问道:“你真要去迎娶美人?”
这话一说便是漏洞百出,两人心里都清楚浦弦并非为此,而浦弦也认定了行乐能看穿他真实的目的,从一开始也就不加掩饰,可惜行乐似乎还想陪他装个表面,于是浦弦只能顺着他道:“我要的是花田部落里的仙丹。”
得到答案的行乐沉默不语。
“你去过吗?花田部落?”
小鱼跃出水面,落下时打碎了两人的倒影,在月光下起伏扭曲。
“没有去过。”行乐义正严辞地撒了个谎,“我没去过,但是我们祖上有人去过。”
行乐自然是没有什么祖上的,要说他的祖上,可能就是山川河流日照夜月吧……但这些年磨练下来,他早就不是那个说谎还要演练的初生牛犊了,如今的谎话已是张口就来。
“我祖父家有一位老舅爷去过那里,那里的人不太友善,并不欢迎异乡人,所以他也算是被赶出来的,是被打断了双腿,又敲破头颅扔出来的。但是他命中有贵人相助,巧合下被流浪汉捡到,又遇上了赶去参加大会的医师们,将他从死亡线边缘拉了回来。他清醒之后还能想起在花田部落里发生的一切,但有所记载和传于后代的,唯独只有入口的位置。”
行乐说到这儿缓了口气,他这几年在谈判上着实进步了不少,而一直看在眼里的林念也立刻意识到,他是要放出钩子了。
“你想要拿花田部落里的仙丹是吧?我只知入口,可以带你进去,也可以助你拿到仙丹,但我有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