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向皇帝见了礼,又和长宁打了招呼,紧接着对上裴怀安的目光。
裴怀安与皇后是在此次回京后才见过几面,不甚熟悉,便要见礼。
皇帝伸手扶住了裴怀安,“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
皇后笑容微僵,“是了。听说陈妃……我来迟了。”
“陈妃已经睡下,改日再来吧。”皇帝道,想了想,又补充道:“她如今心情不好,大约不太想见人,不来也罢。”
皇后一一应下,“想来还是陛下陪着陈妃最能解她心中苦闷。”
皇帝嗤笑一声,“她此刻只想独处罢了。今晚我到椒房殿去。”
皇后盈盈一笑,“那便恭迎陛下。”
裴怀安微微皱眉,却看见长宁正伸手去探廊边的花,好似都不曾听见。
皇后先行离开,出了月华殿,皇帝又让长宁先走。
长宁挑眉道:“皇兄与怀安有何话要说,还需支开我?”
皇帝无奈摇头,“不过是想与怀安单独聊聊男子的苦闷,长宁若真想听,一起也罢。”
长宁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她姿态如故,大约只有裴怀安看出她心有不悦。
“陛下?”裴怀安目送长宁离开,转头对着皇帝有些不解。
皇帝不答,带着裴怀安一路往寝殿去,到时已经备好了酒菜。
“今日长宁不在,你,陪我喝个痛快。”皇帝给裴怀安倒了一杯酒,“这是我的长子啊,我心中,实在难受。”
裴怀安闻言,举杯与皇帝共饮。
皇帝一时想起两人旧日时光,一时又讲起和陈妃这些年的相处,越喝越多。
裴怀安也为他与陈礼悲伤,不知不觉也喝多了。
皇帝喝多了酒,越发话多。裴怀安则不同,她安安静静地用手撑着头,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皇帝说了半天,没听到回应才停了下来,便见裴怀安醉酒,闭目靠在那。
先前不愿被宫女内侍们看见两人喝酒,皇帝便叫人把门窗都关了。又觉太暗,让宫女点了烛火才叫他们都退下。
此刻,殿里静悄悄的,烛光映在裴怀安脸上摇曳。
皇帝不知不觉看出了神。
他惊觉裴怀安比记忆中更好看了,除了那道锋锐浓密的剑眉,全然像个漂亮的女子。
皇帝看着她的脸,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殿门突然被打开,阳光瞬间扑进殿内。
皇帝连忙收回伸向裴怀安的手,慌乱地看向殿外。
长宁逆着光站在那里,看不清神色。徐束一脸无奈地站在她身后。
裴怀安被光晃到,皱着眉睁开了眼睛,而后愣住,呆呆地看着殿外,“长宁……”
“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和怀安说。”长宁走了进来,“怀安这是喝醉了?”
裴怀安只呆呆看着长宁,不说话。
皇帝被吓得酒醒了大半,见裴怀安如此忍不住笑了,“大约是醉了。”
“我带她去醒酒。”长宁道,“皇兄你也让御膳房煮碗汤吧。”
皇帝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长宁扶着裴怀安离开,皇帝盯着她们的背影,一直到再看不见。
徐束跪到皇帝面前请罪,皇帝轻笑了一声。
其实平日里,长宁连御书房都出入自由,今日之事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是皇帝先前吩咐了一句不想人打扰,而今天皇帝的心情又显然不好,所以徐束尽可能不被迁怒。
徐束很聪明,很谨慎,皇帝很喜欢。
但徐束也不够聪明,因为他不知道皇帝此刻其实心情很好。这一点,皇帝也很满意。
“起来吧。”皇帝笑道,心中又浮现出那张映着摇曳烛火的脸。
徐束起身,看见皇帝眼中也带着笑意,松了一口气。
“徐束。”
“陛下。”徐束上前一步。
“朕该做个好皇帝,对吧?”
徐束愣了一下,连忙道:“陛下自然会是千古明君。”
皇帝皱着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他要做一个明君,所以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
裴怀安被长宁带回了仁寿宫,一路步撵再稳,她也被颠得清醒了。
此刻靠在床边,有些不适。
长宁眉头紧皱,“怎么如此大意,竟然喝醉了。”
裴怀安神色一凛,“我没醉,只是有些困了。”
这倒不算假话,先前她感觉皇帝似乎靠近了她,正想睁眼看看,长宁就来了。她虽然喝的有些多,但心里的弦紧绷着,算不上醉,只是难挡困意。
长宁横了她一眼,接过送上来的汤,“喝了吧。”
裴怀安听话地接过,慢慢喝着。
长宁嘱咐道:“日后不要单独与皇兄饮酒。”
裴怀安听话地点头应下。
长宁的气便就此消去了。
裴怀安将喝完的碗递给旁边的侍女,看着坐在床边的长宁有些出神。
“长宁……”她轻唤了一声,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点着点着,竟垂到了长宁肩上。
裴怀安一直觉得长宁身上有一种独特的让人心安的气息,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她。
长宁没有推开。
裴怀安觉得头有些混乱,有些疼。
长宁不爱她,不愿嫁给她,但在乎她,并不抗拒她的亲近。
可是,难道任何一个与长宁关系亲近的女人,都能这样靠在她肩上,抱着她,呼吸她身上的气息吗?
裴怀安心中有些酸涩,却不敢问。
“长宁……”她有些迷糊,轻声呢喃道,“我好像有些看不清你了……”
长宁一瞬间有些僵硬,却听见肩上传来悠长而均匀的呼吸声。
裴怀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