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在阳光下认真地看书,似乎自她让云苓整理了书册后,他就这样一直看了一个下午。
陆今瑶好奇地问:“有眼熟的字吗?有想起什么吗?”
陆今瑶的脚步声,他只听一遍就记在了脑中。所以陆今瑶远远走来时,他便已经认出了她的脚步声。
在陆今瑶推门而入朝他走来时,靠在床头的少年全身紧张,手指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书籍,这一页早就看完都忘了翻页了。
他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在对上陆今瑶失望的神色时,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
看来真的忘得一干二净。
陆今瑶微微失望,转而直奔主题道:“四十四听上去怪不吉利的,你要不在想起自己的名字前,先自己给自己起个名字?”
陆今瑶话音刚落,就见一直躲闪她目光的少年猛然抬头,伸手指了指自己,比先前更为清澈的眼眸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她揣测着他的手势意思,一脸吃惊道:“你要我给你取名?”
没想到自己随口瞎猜,对方竟真的点头如小鸡啄米。
陆今瑶尴尬道:“我……我不太会取名欸……你真的要我取吗?”
她贴身的两个婢女都是药材名,府里其他丫鬟都是春花、春兰、夏河、秋菊这种含有季节的名字。
女性家奴的名字至少好听一些,男性家奴中老一辈的名字都是阿字辈,年轻的是平字辈和顺字辈,平安、顺来、顺福、顺忠、阿宝、阿旺这种烂大街的。
陆今瑶迟疑的时间,云苓随口道:“小姐,四十四既然不吉利,就叫五十吧,时刻铭记着小姐为他赎身的这五十两恩情。”
“胡闹。”
一个人的名字是相当重要的,若真的取名“五十”,日后定是要被其他人耻笑的。
对方既然信任她让她帮忙取名,陆今瑶也不想起得太随意敷衍,当即就驳回了云苓的提案。
但她实在是脑洞枯竭……
云苓撇撇嘴。
一个奴隶还想得到小姐的赐名?随便叫个阿猫阿狗做称呼就得了,小姐怎么还想得这么认真……反正以后也是要离开将军府的。
沉思许久,陆今瑶一时也不知给他起什么名字比较好,在对方格外亮晶晶的目光下,心虚地开口:“我给你先起个名字吧。就叫……南城。你若不喜欢,以后再自己改……”
说云苓起名随意敷衍,陆今瑶其实也半斤八两。
她想到了“南城”,纯粹是因为……她是在南城门附近捡了他……
少年闻言热烈地点头,似乎没有对她起的名字有丝毫不满,反而还挺开心的,像只被主人点到名字的乖狗狗。
陆今瑶松了口气,继而道:“本来想等你醒来后,就还你自由的。但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忆,身上的伤也需要静养,就这样放你离开,我也不是很放心。毕竟你若是那么快出事,等同于我白救了。但你若想要离开,我也不会阻拦。”
她顿了顿,再次补充道:“等伤养好后,你若是无处可去,可在我院子里谋个差事。听卖你的人说,你的力气很大,或许可以干一些粗活杂活,例如挑水或者劈柴等。但给你赎身和支付你的药钱花了不少钱,你若留下来,至少两年是不会给你月钱的,就是给你留口饭吃、留个地方住。”
她对这个少年的特殊照顾已经引起了云苓和赵侍卫的不满,所以后续,他若真要留下,只能用身体还债了。在他身体痊愈后,她不会再对他有任何特殊照顾。
在陆今瑶离开后,接到小姐任务的顺福第一次见到自己照顾的对象——小姐口中那位叫“南城”的少年,听说和他差不多年纪。
小姐的嘱咐是对方受伤期间一切起居都由他负责,其中就包括了为他煎药和换药。
他捉摸不定小姐对这个少年的态度,隐隐猜测莫非小姐金屋藏娇?
所以初次见面,言行举止都带了一丝恭敬的味道。
只是为他解开头上的纱布给他换药时,完全没做心理准备的顺福被他半个脑袋恐怖狰狞的伤吓得当场尖叫出声,小姐赏赐的上等金疮药的罐子也被他甩落在了地上。
这一刻,顺福感觉自己被这个叫南城的少年狠狠地瞪了一眼,颤抖的尖叫声惊恐地哑在了喉咙里。
直到他颤抖地从对方手里接过金疮药的罐子,惊恐的魂魄才仿佛回了身体。
这人怎么长得如此恐怖!!!
额头上大的淤血包竟是其中最轻的伤!
狰狞扭曲的疤痕遍布左半张脸,其中最严重的一道疤痕贯穿了左眼,还有歪七扭八的如一条条恐怖的多足蜈蚣,斑斑驳驳几乎毁掉了大半张脸。
在颤着手给他的脸上药时,顺福几乎不敢用力,甚至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眨眼间,盆里的清水就变成了污水。而对方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一般,就是那双眼睛寒得很,仿佛带着杀气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样看着他。
刚才还做着升职加薪美梦的顺福哭丧着脸,觉得自己要做噩梦了……
呜呜,小姐为何给他这么一个差事……是他哪里做得不对才惩罚他的吗?他改!呜呜……
在经历了一番杀人目光的折磨后,在为少年脱去衣裳给他换药时,看着这个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仿佛遭受过严重的虐待一般惨绝人寰,原本应该害怕的顺福已经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