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心情复杂,但也什么都没说,只站到了玲珑的身边。
玲珑人都震惊麻了,直到被秦玉拉住才缓过神来,赶忙收回剑来牵着他站到池连尽身后。
袁破竹自嘲地笑笑:“你总是能令我感到意外,池连尽。”
“你命都在我手里了,还笑得出来。”池连尽冷声道,可袁破竹好像并不怕死,反倒胸有成竹。
“看看你自己的出血量吧。”
被他提了这样一句,池连尽才感到自己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喘气也格外费力,连四肢都开始发麻了。
胸前伤口传来阵阵彻骨刺痛,如同在深冬之中剥开血肉浸入了雪水寒潭。
于是他偏头对玲珑轻声道:“……帮我看看血浸到哪儿了。”
玲珑看了眼他的后背,眼见那已经染红了一整片背部的衣衫,冷汗都下来了:“……已经浸到后腰了。”
听罢,池连尽整个惊住了。
这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剑。
……太快了,
血流的太快了。
按这个出血速度,他带着人走不出百步就得失血而死。
不出所料,若袁破竹不在乎性命在这僵持不下,等自己一死玲珑还是跑不掉,这该如何是好……
那袁破竹好似料到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你们战败不过只是时间问题,不如跟我谈笔交易如何?”
池连尽没有说话,咬牙也咽不住的血直顺着他的颌角往下淌。
待他继续道,“我这有瓶上等金疮药,涂上便可立即止血,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放了纪玲珑,还会暂时压下有关于她的绝杀令。”
“绝杀令?那是什么东西?”玲珑一下抓住两个重点,立马开始在袁破竹身上摸索,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什么多余的东西。
“小姑娘,你要是都能找得到,我何必还来提这个条件?”袁破竹漫不经心笑着,这可把玲珑气得,忍住了想抬手给他两巴掌的冲动。
早知道就该跟着药王司学点儿药理,随身备些上好伤药,关键时候也不至于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绝杀令……
池连尽知道那个东西,那是血刃堂最高阶追杀指令,为何玲珑会被下那种东西?难道当初伐剑山庄那十七名血刃堂高手的出现,也是因为这个指令?
……是薛逢玉。
想到这里,池连尽仍时刻不放弃警惕他,即使连手里的剑都快拿不稳了。
“……什么条件?”
袁破竹见他松了口,笑意更甚:“我要你叛出降云楼,一生为我血刃堂所用。”
池连尽听罢,又再次也握紧了剑柄,眉头已蹙成了一团。
反而是玲珑想也没想就要答应:“嗐,不就是叛门吗小事一桩!我陪你一起叛就是了,无论如何先止血要紧啊师兄!”
他听着仍然沉默了好一会儿,随着呼吸带血呛得他又狠狠咳了好几口。
呼吸越重,肺腑便也疼得越发厉害,害他连思考都慢了几分。失血过多导致脑袋昏昏沉沉的,仅仅是站着都十分吃力了。
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个人?血刃堂最是不讲江湖道义。不能排除他为了保全自己编造一堆谎言来哄骗他们,或者他手里根本就没有金疮药,更或许等自己一放下剑,第一个反悔的就是袁破竹。
他真的不敢赌……万一赌输了,玲珑就会死在这里。
池连尽瞥目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微微张口。
“……好,我答应你。”
他连喘了几口粗气才道,那一剑伤至肺腑,一张口便止不住地呕出血来。
玲珑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儿,却见他接着道,“……但是,让你手下牵匹马来,我要亲眼看着她离开这里。”
说完他气息愈发沉重,冷汗遍布周身,整个下颌连带衣襟都已经被鲜血浸染。
见玲珑一脸震惊地望着他想说些什么,他却半阖了眼帘,将眼里的锋芒尽数敛去,颤动着唇齿只剩下一腔哀柔。
“玲珑,你……先回无妄峰去,我会回去找你的,到时我们再……”
他说着说着,眼尾也红了,那眼眶里含起了雾气,仿佛是在哀求着她。
袁破竹悄悄朝莫少倾使了个眼色,而莫少倾却十分不默契地挠了挠头,指着池连尽然后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一脸疑惑。
堂主这是啥意思?让他趁机捅一刀?还是啥……
袁破竹恨铁不成钢的闭上了眼睛,随后又看向庞莫非。庞莫非立即会意,牵了匹马过来。
玲珑其实是不愿的,那意味着她要和池连尽分隔两地,不知道要分开多久。
“我们……不能一起去吗?”
她哽咽着声音,一旁的秦玉也劝道:“玲珑姐,别犟了,人家血刃堂可没说要你。”
说着便想拉着她上马,可玲珑还是一动不动。这可把池连尽给急得,瞳孔几近涣散,他只好强撑起意识,竭尽全力才喊出了声:
“……秦玉,带她走!”
玲珑被他这样坚决的态度给镇住了,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被秦玉拖上了马,瘪着嘴哭腔都要忍不住了。
“师兄……你可要快点回来。”
池连尽红着眼睛,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秦玉与她同上了一匹马,抓起缰绳,向着那官道的尽头缓缓驾马远去。
但愿这秦玉对她确有几分真心。
她鲜红的衣袂流落在风中,时不时仍回头望向自己。
直到她的面孔渐渐模糊,连身影都在自己眼里渐渐消逝。
他此刻感到自己身体已经接近麻木,可心口却像刀剑翻搅一般钻疼起来。
这一回首也许会是此生最后一面了,亲手将这份早已深入骨髓的依恋生生剥离,难受得让他几乎快要窒息,手抖得连剑都快握不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骗她,也是最后一次。明明说好了回无妄峰就成亲,明明只差一步,他就可以达成夙愿。
他真不甘心就这样和她离别,可除此之外又别无选择。
他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
“够了吧?连人影都看不见了,再墨迹下去你可真要死了。”
袁破竹把手伸入怀中,取出一枚药瓶,他将此药藏于衣襟的隔层,难怪玲珑怎么翻都找不到。
身后却传来池连尽微弱的声音,“你真当……认为我会信你的鬼话?你若敢追,我就杀了你……”
明明已经站立不稳,大半身体的重量都架在了袁破竹的后背,他断断续续几乎连话都快要说不完整了。
袁破竹横着眼沉默几许,也不再有其他动作。
半晌过后,随着那利刃脱手,身后那人已然连人带剑一并倒下。
其余人见势正要架马去追人,却被他抬手挡了下来。
“你们留下待命,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