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念找了个椅子坐下,阴沉着一张脸半晌没有说话。
李子衾已经紧张地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到底该不该说话,还是等他先问?
气氛压抑了好一会儿,玲珑才在此时正好现身,而李子衾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了。
“爹爹,看来我没有猜错。”她走至李子衾身旁立住,像是予他一份无声的支持。
纪无念横了她一眼,才拿指尖敲了敲桌面叫到李子衾,“听闻李小友与连尽是朋友,他在血刃堂这段时日一定受了小友不少照拂,还望小友能将堂中之事一一告知。”
“不不不……”李子衾听了连忙摆手,“我只是给他打打下手煎煎药罢了,也没做什么,主要还是梁先生比较受累。”
玲珑抢先一步问他:“当日袁破竹与我承诺,只要师兄叛门加入血刃堂为他所用,他就压下我的绝杀令,此事可是真的?”
李子衾还是和玲珑说话比较自在:“我也是他入了堂以后才认识他的,不知道他和袁堂主之间曾有过什么交易,但按照后来发生的事情来看,应该是真的。”
他根本不敢直视纪无念的视线,对方只要一看过来,他便只能被迫垂下头去说话。
“……反正我就按我知道的说吧。我本只是个玄字馆的无名小辈,实在是快过不下去了,才找梁先生求条活路。于是他指引我留在纪小哥身边看顾……”
说到这他突然捂住了嘴,“……一开始他说自己姓纪,我叫习惯了才……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就是降云楼的池连尽。”
纪无念抬手道:“无妨,他换名纪连迟这一事我也知道。”
“好。”李子衾开始娓娓道来,“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他受了重伤,卧床三日未起,期间是我帮他煎药然后带些吃食给他。不过他好得挺快的,没两天就能下床使剑了。而且他好像确实答应了袁堂主要赢得东堂战一事,此事迫在眉睫。起先我只当他是个玄字的小高手,哪知道他为了得到参与东堂战的资格竟找了当时天字四十三位的朱食啰对战……”
“然后呢?”玲珑听得紧张起来。
李子衾皱紧了眉头,似乎想起不好的回忆:“那场实在惨烈……我还以为他会死在那里。虽然他最后胜了,但梁先生为他缝针都缝了四个时辰。”
缝针……玲珑想起刚刚梁青尢也说起过这个字眼。想起在汴州时看见他左胸上狰狞的伤疤,好似被野兽粗暴地撕开伤口后又用针线缝起防止其再度裂开。
到底是怎样惨烈的战斗才会留下那样的伤口呢……玲珑不由心惊。
“后来遇上雨水,我们才知道那原来是名剑叱霜留下的剑伤,难怪一直难以痊愈。不仅如此,此剑剑下还留有寒毒,每逢阴雨发作。不过好在汴州雨水不多,但蜀地就……”
李子衾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我也劝过他留在汴州啦,但他不听我也没办法。”
玲珑心生闷气:“这种事情为什么不说?”
李子衾耸了耸肩道:“如果你知道你还会让他跟你回来吗?”
玲珑一时无言,纪无念插话道:“既然他应了袁破竹的承诺为之所用,又怎会夺了总堂之位?”
“我也不知道,据说是梁先生提的。听闻他多年前就对袁堂主有诸多不满,才会请辞隐居,可能也正想借纪小哥之手推翻袁堂主。”
他想了想之后又道,“加上纪小哥自己可能也不愿受他摆布吧。毕竟袁总堂实在咄咄逼人,完全不顾纪小哥伤重,一直以绝杀令为由逼迫他应战,要是我我也不想为这种人卖命。”
纪无念听了感觉心里一虚,其实他也没少干这种事,干咳了两声道:“也罢,不必再说了。”
玲珑感觉他起身想走,忙跟着叫住他:
“爹,您应该也很清楚师兄他从未有过二心!你到底还在怀疑什么?身世我也问过了,他不是什么身世不明!他出生自冀州虞家,虞衡次子,母亲何挽琴,青州人士,家世清白。而今又将拼命夺来的血刃堂拱手相让,也根本不是什么心怀野心之人!”
纪无念的步伐顿了顿,背手喝道:“我说过,你不要以为你很了解他!”
“最不了解他的是爹啊!”
玲珑大喊一声,内心挣扎着不知要不要继续开口,最终还是道:“你可知他早于两年前就步入极武之境?他只告诉了我。就是害怕您忌惮他、怕掌控不住他才无奈藏拙。从始至终他对爹您、对降云楼,都是小心翼翼,也是一片赤诚的!”
纪无念想起彷月居后院的山石裂痕,心里更加烦闷,狠狠踢了一脚椅子。
“住口!”
玲珑看着他忿忿推门而去的背影深感无力。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他愿意相信师兄呢?
李子衾在一旁吞了吞唾沫,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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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池连尽照常睡醒了,睁眼见到房梁这陌生的环境,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
他正想坐起来,才发觉自己半边身子都是麻木的,于是怔愣举着自己的手,盯着看了半天。
孙婉君刚端了盆水出来,发现他醒了,于是欣喜呼喊着隔间的人。
不一会儿江佑鉴和李子衾都跟着出来了,围坐在他身边。
“连尽啊,你觉得怎么样?”
江佑鉴慢声细语问着他,但池连尽只看着李子衾,又看看窗外未停的雨,才大概懂了此时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