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末张了张口:“子衾……梁前辈已经来过了?”
李子衾点点头,他跟着又掀开衣襟看了一眼,寒毒确实还在,于是又看看孙婉君和江佑鉴。
孙婉君有些抱歉道:“这……我起先不知,以为你得了怪病才昏迷不醒,于是四处寻医为你诊治……”
池连尽蹙了蹙眉,沉默了片刻,才向两位长辈道:
“孙姨……江师叔,我也不是有意要瞒你们。但事出有因,恳请二位可否不要此事告知……”
“不要告知什么?”玲珑正端着一盆热水掀开隔间的门帘走出来,“不要告知我是吗?”
她两步过来坐在了池连尽床边,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着。
估计李子衾也是头一回在他脸上见到这副已经完全停止思考的表情,实在新鲜的很。
“没错。已经人尽皆知了。”李子衾无奈对着他道,“我早说纸包不住火,你不可能瞒得住的。”
池连尽面对玲珑的质问,低头又沉默住了。
直到孙婉君拍拍江佑鉴,拉着他又进了隔间,李子衾也自觉退出去了。
最后内堂只剩他们二人,池连尽良久才鼓起勇气,避着她的视线,像个幼稚赌气的少年。
“……我不会走的。”
“我有说要赶你走吗?”
玲珑闭了会儿眼,尽量心平气和对他道,“我和你一起去汴州。”
“不行,”他定定看了过来,“下次丛云大典已经迫在眉睫,你又怎能离开蜀中?”
见他如此严词拒绝,玲珑心里不禁冒起鬼火,“那你想怎样?难道一下雨就又躲着不见我?”
池连尽被她揭了短,心虚不已,眼神也忽闪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玲珑本来是有一股怒气直冲上脑门儿,但紧接着又释然了,她用手撑着床边凑得离他更近了些。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执着于我?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样?”
她那样近距离的看着池连尽的眼睛,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万分想从那双隽秀的凤目中找出答案来。
只见他赧然往后缩了缩,眼眸轻颤着,清透澄澈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面容,温润似水波潺潺流淌。
他的喉结上下鼓动着,似是有话出口,最终还是低首望向了一边,两手都攥得被角直抖。
玲珑将掌心盖在他手背上,耐心地静静等着他说话。有时候看着他似少年人一般不谙情事的单纯模样还挺令人沉迷的。
他好似想了很久很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一直以为人活这一世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这么多年我也早已习惯了。每当我数次在黑夜里徘徊着,甚至以为从此以后都将成为一件只会杀人的工具……你可能不会明白你在我的眼里存在的意义。因为你的注视我会感到心安,也会因为你的触碰而心怀热烈。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感觉自己像个人一样活着。我没什么别的愿望,只想用这余生好好看着你,留在你身边,仅此而已罢了。”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这一生都将注定是要为她而生,也为她而死的……
池连尽淡淡的好似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情深义重之人。
但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他才当自己像个活着的、心脏会跳动的人。
玲珑听得不大明白,但是又大为震撼。
只是万万想不到自己对池连尽见色起意的行为在他眼里竟然如此意义重大……
不过很久以前的他看起来似乎确实有几分阴郁,这段时间倒是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了。
“既然这样,那你应该不会介意我亲你吧?”
她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言语,“如果不是时机未到,我一定会现在就让你为你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玲珑忘情地轻吻着他,这一次他闭上了眼,静静感到自己冰凉的身体好像渐渐开始有了温度。
一股暖流从唇瓣上一直延入心扉,让他周身近似凝固的血液都开始流动。
他是多么渴望能与她相拥。
但他一直以来只能克制自己。
因为他知道对纪无念来说他被认为是不详的,每一次的逾矩都有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但对这份感情的依恋实在叫他无法抗拒也无法割舍,只能一次又一次被动地期待着她的“施舍”。
如此苟延残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