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快去!”
池连尽听见他们要偷溜去找玲珑,立刻便要开口阻止。
“……等等……”
谁知那口齿一开,当下便被一杖打出一口血来。
这可把其中一个持杖弟子吓了一跳,连手都停了。
“这这这……师兄吐血了,怎么办,还要打吗?”
“都四十三杖了,不吐血才不正常吧。”另一个持杖人呵斥他道,“楼主没喊停你也敢停,想跟着挨打是不?”
两人随即又动手行刑,池连尽到底是没机会再开口,只能咬着牙继续忍受着再次落下的刑杖。
那杖击沉重,在他背上渐渐入肉
冷汗已经爬满了他的额头和脖颈,依稀可见青筋凸起。后背的衣物也已经开始见了鲜红,不难想象再多几杖或许就要皮开肉绽了。
若是连衣衫都打烂了融进血肉里,不光疼是一回事,污了伤口恐怕没个月余都是难以痊愈的。
现下池连尽已经数不清到底打了多少杖,光是忍耐这份钻心裂骨的疼痛就已经费尽了他所有的心力,从胸中呕出的血顺着他的口齿流下,滴落在石板地上溅起血花。
他现下的每一口呼吸都化为了痛嗤,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供他压抑自己,直到颤颤巍巍的身子随着一杖落下重重倒在了地上。
那带着残血的刑杖又停下了。
杨师弟随手把刑杖给了旁边一人,快步跑进了携云阁对着纪无念颔首行礼道:
“……楼主,师兄倒下了……还要继续打吗?”
“多少杖了?他有说什么没?”
纪无念抬眼看他,并没有丝毫心软的意思。
“五十七杖了……他一直都没有说话……”
“……真够犟种的。”纪无念冷哼一声,挥袖道,“人倒了就吊起来继续打,还用问我吗?”
“楼主……”杨师弟简直不敢相信纪无念真如此狠心,因为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就要打死自己的徒弟。
早上药王司来上报清单,虽然玲珑偷走了温香玉是真,但只去过苍澜院不过两个时辰,人也是在彷月居衣着完好,怎能断定两人必定做过不可挽回的事呢?
“废话什么?你也想吃两棍子?”
纪无念回头恐吓他,杨师弟终究还是没敢再多话,退了出去。
几人把铐住池连尽两手的锁链穿在铁架上,由两个人将他的身体托起,才把他整个人吊了起来。
双腿依旧还是跪在地上,但身体的重量全靠手腕在支撑,估计再二十几杖打完,这手怕是也不能要了。
吊好之后,又换人继续行刑,几人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愿去打这最后二十杖。
直到还是一位年纪稍大的弟子夺了杖过来,叹气道:“……师兄,对不住了。”
池连尽垂着头,疲惫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即又闭上了。
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口角往地上淌,再落杖时已经听不见他吃痛的呼声了。
除去血汗并出,沉痛的杖击逼得他那副身体随着锁链摇摇欲坠着,只听出气不见进气,其状甚惨。
就在几人纷纷侧目时,忽然阁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夹带着风声。
“住手!住手!不许打了!”
玲珑高声呼喊着,两步跃了上去就要夺那刑杖。
“师姐,你可算来了,池师兄都快让楼主打死了!”
几名弟子都围了上来,冲着玲珑道。
那持杖之人也只好停下,无奈道:“都七十六杖了,还有几杖就打完了,师姐要不你去跟楼主说吧,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玲珑看着池连尽后背那大片的血迹,吓得忙蹲下身捧住他苍白的脸,手上沾满了他咳出来的血。
“师兄,你怎么样啊?”
她一出声便已经哭得稀里哗啦。
池连尽听见她的声音才缓缓掀开眼帘,哑着嗓音想要开口,可是除了从体内翻涌着更多的瘀血呕出却讲不出任何话。
玲珑用袖口抹了一把涕泪横流的脸,站起身来大步冲进了携云阁内,朝着纪无念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打您也应该打我,师兄什么都没做啊!”
“胡扯!”纪无念转过身呵斥,“女子柔弱,哪比得了男人皮糙肉厚?人家挨顿打第二天就好了,你爹我当初也没少挨你师公的打,还不是马上就活蹦乱跳?”
“可是……温香玉是我偷的,药也是我骗他吃的,最后也是什么都没发生,您怎么能什么都不问清楚就先打人呢?”
听完她的话纪无念当场噎了一下,显然还是不太相信,干柴烈火加媚药,一晚上过去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跟着他唤了一名弟子进来,让其去找灵灸阁的刘珩阳来亲自验证,才赶紧把玲珑从地上拉起来。
“行了行了,地上凉。”
纪无念现下气已经消了不少,心里略微有些虚,偷偷和玲珑耳语道,“真的假的?他是不是男人啊?难道他……当真不举?”
玲珑简直哭笑不得:“没有!别瞎说!我倒是想发生点什么,但他把我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彷月居躺着了。”
纪无念听罢,杵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让人把池连尽带进来。
两名弟子架着他的胳膊把人拖了进来,轻轻放在了地上。玲珑低头看他一眼,人已经就剩下喘气了,当即眼眶一红又要哭。
纪无念一见她哭唧唧的就心疼,但又气愤她的行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呵斥她。
“你说你一个女子家,怎么会干出这种给男人下药的丑事,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要让你背这种骂名。”
“他没说过什么,是我想先斩后奏。”玲珑醒了醒鼻子,哽咽着道,“您一直不愿认同我们的婚事,我只能做点什么逼您一把,才会出此下策。”
纪无念简直觉得她不可理喻,一时无言。
“……你……你你你……”
玲珑转身出阁,对着门外弟子道。
“你们全都去乾门候着等刘师叔,他要是来了就先让他在那等会儿,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弟子们面面相觑,但也听命离开了。玲珑又将门窗都关上,才回来又跪下看纪无念一脸疑惑的表情。
“你这是做什么?”
“我已经全都知道了,爹。”
“你知道什么了?”
玲珑深呼吸了几口气,单膝跪下举起礼来郑重道:“知道您于二十年前与我母亲晋宣公主相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