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这位妇人正是前几天与奢雪提起的那位薛国公的儿媳,周嫽有意请薛国公教导周明赫,本该离去的脚步留在原处,与女人继续寒暄:“不知夫人想选何种木料作何用处?本宫虽比不得专门匠人懂得多,却也在木工上略有研究,说不定能为夫人提上一二建议?”
周嫽这番话让魏毓英愣住,常常听家中婆婆称赞福瑄长公主品行高洁,平易近人,不曾想竟如此亲和。她顿时生出了些欺瞒人的心虚,胳膊肘捣了捣旁边突然哑巴了的小儿子,催促他赶紧说话。
玉生将这母子二人的行为姿态尽收眼底。
这妇人锦衣华服,满身珠翠,贵气逼人,言语间直率鲁莽,是个藏不住心事的。至于她身边这位小公子——
简直和他母亲一模一样。
瞧着眼前这位富贵俊公子低下了红透的脑袋,玉生心中鄙夷,又有些埋怨两人怎么直接晾了公主在那,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那位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公子突然抬起了头。
“公、公主!”薛彦猛地抬起头来,却不敢看人,闭着眼睛视死如归般喊道:“是我最近对木工颇感兴趣,因此央求母亲陪我一起来这选木料!”
场面一时陷入寂静,魏毓英不忍面对自家儿子般捂住脸,薛彦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喊得太大声了,他无措地望了望周围被巨大动静吸引而看过来的人们,而后视线偏转与好似看透一切的玉生对上眼,立刻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还是周嫽解开了僵住的局面,笑着面朝薛彦道:“这位就是薛彦薛公子吧?从前听先皇后提起过你。”
薛彦连忙正身:“正是在下,久闻福瑄长公主贤名,今日一见果真名名不虚传”
“是啊。”魏毓英在一旁附和:“从前总听人说公主闻融敦厚,博施济众,只是您常居深宫陪伴先皇后,京中多少命妇贵女都盼着能一睹公主芳容呢。”
周嫽似是对女人的夸耀很不好意思般低下了头:“夫人谬赞。”
大概是周嫽这样生动的神情驱散了魏毓英心底那点惧意,又或者她本就是个没心眼的,好声好气劝道:“依妾身看,公主何苦总将自己闷在屋子里,这样长久下来也于您的玉体不利啊,倒不如多与京中命妇小姐们之间走动,也作是交些朋友了,散散心。”
这可真是打了瞌睡送枕头,周嫽顺势伸出一只手由魏毓英扶着,一行人边走边说:“夫人说的极是。从前先皇后身子不好,我常常在宫中照料,倒是与外面的姐妹夫人们生分了。只是这几日皇宫那边有些忙了,我总抽不开身。不如这样,等过几日选一天朗气清的好时间,我在公主府办一场赏菊宴,就当是与大家认识认识了。”
说罢,她又言语亲昵道:“这主意是夫人提醒的,届时夫人务必前来,还要为我这个什么都不懂得的毛孩子帮衬一二。”
魏毓英受宠若惊,万万想不到自己不过随口一提便被女孩如此放在心上,连忙恭敬应下,语音激动:“是,妾身不胜荣幸。”
周嫽与那薛小公子共同选了几块木料,待天色渐晚后便驱车回府。
刚刚踏入内院,周嫽就听见一沉稳有力的女声在念书,咬字清晰,节奏适当,几个人言被她念的情绪饱满,音色分明。周嫽偏头问玉生:“是谁在念书?”
“回公主,是前几日派给小殿下的大侍女桑乔正在院中给小殿下念书呢。”
周嫽沉吟片刻,走过去。
周明赫正聚精会神听书里的故事,直到念书的人突然停下起身,对着他身后见礼,他才反应过来姑母回来了。
“姑母!”周明赫连忙放下玩具奔向灯火黯淡处的女人,搂住她的腰,“姑母我想你了!”
不过三天时间没见,这孩子变得愈发粘人了,周嫽甚至觉得他还长高了,她笑着摸了摸男孩柔软的发顶:“姑母也想明赫了。”
被小男孩拉着进屋,路过静立一旁的女子时,周嫽停下来,温声道:“书念的不错,今天晚上也来给我们念会儿书吧。”
桑乔喜不胜收,连忙应下:“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