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都很违和吧。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反诗”事件的幕后黑手,和“纯阳之子”事件的幕后黑手不是同一人。
他们的目的和想要的结果完全不同,只是时间上碰巧撞到了一起,所以才造成了“死全家”和“死一人”的差别。
严晚萤这么思索着,蓦地豁然开朗。
她正愁找不到理由拖延时间呢。既然两个敌人同时刺来了矛,那她就来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矛”,看谁拧得过谁。
******
轩居堂。
燕帝面色铁青,眼珠子瞪得发凸,额头的青筋鼓得像要炸裂一般。
这年头,谁也不喜欢别人指着鼻子骂自己,更何况还搞出了“纸面文章”,方便大伙儿记忆流传。
堂下乌压压跪着一群老弱妇孺,皆是满面泪痕,却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浑身战栗地伏着身子。
“谁是葛翼?”燕帝的语气令人背脊发凉。
“草民便是。”一个小男孩战战兢兢道。
“听说你的诗写得不错,被誉为‘神童’?”
“不敢当,皆是世人的妄称罢了。”
燕帝冷笑,愤怒地甩出一张写着四行诗的纸:“这首诗也是你写的?”
小葛翼佝着身子爬过去,捡起这张纸,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背心冷汗涔涔:“回皇上,此诗并非草民所作……”
“但是你的多位同窗、还有参与诗会的才子们,都指证这首诗是你当着他们的面,挥毫写成的。”
“他们信口开河!”葛翼的眼圈瞬间红红的。
“笔迹也一模一样。以你的才华,写出这么一首反诗,想必不难。难就难在,小小年纪就知道朕的百姓多么悲惨、朕的臣子多么昏聩,而朕是一个该被推翻的暴君!看来耳濡目染得很深啊!!”
燕帝突然间变得怒不可遏,一肘子掀翻了桌上的茶碗、笔架、砚台等物品,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令人牙酸的落地碎音。
虽然他很不喜欢被人称为暴君,但此刻的反应,真是完美地切合了暴君形象。
金皇后准备多时的羹汤端不出去了,只能默默捧在手里。
而承受君王之怒的小葛翼,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只敢伏在地上发抖。
“皇上息怒……微臣从不敢在家中议论朝堂之事,小儿也绝不可能写出这种背君叛国的东西,望皇上明察!”葛良明见局势急转直下,连忙抓紧为儿子申辩一句。
然而他的辩白如此无力,盛怒之下的燕帝早就失去了理智,将昏庸的作风贯彻到底,下达了最后的圣命:
“葛明良大逆不道、教子无方,明日菜市口全府上下百余人,斩立决。其余亲族者,男为奴、女为婢女,永不脱贱籍。”
葛明良浑身颤抖,顷刻间手脚冰凉。
他的老母亲身子一软,昏厥过去;兄弟妻儿哀嚎着“皇上饶命”,终于再也憋不住心中的绝望,崩溃大哭起来。
“且慢且慢!”
正在一群侍卫准备把这些老弱妇孺拖走时,严晚萤踩着点儿就进来了,一面提着裙角狂跑,一面扯着嗓子尖嚎。
“你这是……成何体统!”
燕帝本来就心情不佳,看到女儿如此失态,平日里的宠爱都化作了冷冷的冰雨。
金皇后见了这情况直接翻白眼,对严晚萤拼命努嘴。
此时此刻,不得不直面天子盛怒的严晚萤,突然怀念起替她喊“刀下留人”的草包太子。
她只能先一个滑跪降低攻击性,然后立马表明态度:“父皇不要误会,儿臣不是来给葛将军求情的。”
“那你来做什么?朕在处理政事,轩居堂不是你玩乐的地方,快退下吧!”
一来就劝离,看来情况不怎么妙啊。
不过严晚萤仗着自己有恩宠,硬着头皮给自己加台词:“父皇,儿臣夜闯轩居殿,不为前朝事,是为了后宫安宁。”
“后宫……”燕帝果然很迷惑,“这葛家不仅写反诗,还在朕的后宫兴风作浪吗?”
“启禀父皇,前几日,宫中突发两件惨案,一名宫女被挖眼,一名宫女被割鼻,死状凄惨。后经圣女判断,此乃邪鬼所为,若不破解,必将在后宫掀起腥风血雨,儿臣、各宫嫔妃、母后……甚至还会危及到父皇,”严晚萤故意把后果渲染得很严重,“而破解之法,就在葛家!”
燕帝沉默了,大概对这离大谱的结论持怀疑态度,半晌才问:“葛家如何能解邪鬼之灾?”
“圣女说,唯有找出一名‘纯阳之子’,在父母叔伯等亲人的哭声中献祭,方能化解。而符合条件的‘纯阳之子’,正是葛将军的独子。”
严晚萤特地贴心地给圣女的祭天仪式加上了流程。
这话半真半假,主要功效是为了拖延时间,保证除了“纯阳之子”之外的人不被提前杀掉。
即使之后燕帝要问起来,最多就说她记错了。
燕帝听她说得煞有介事,也只得狐疑地问金皇后:“确有此事?”
金皇后在那个奇怪的“哭声”仪式上纠结了片刻,还是点头道:“是。还未来得及禀告陛下。”
“行。那就将葛氏一家暂且收监,等待圣女将此逆子祭天。”燕帝答应得干脆。
雪上加霜的葛明良在心里狠狠地翻了白眼:狗娘养的死丫头,你踏马专程赶来喊一趟“且慢”,是觉得我老葛不够惨,特地补个刀吗?
他心里的小账本又记了一笔:昏君、恶太子,加毒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