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你入局太过引来乱流,不要妄动。”江梦归将秦川拉得近了些,迅速在两人脚下以尽可能最小的范围开了一个护阵,直到两人周身蔓延起淡淡的波光,隔绝了空间的吞噬。
扭曲的时空里,秦川看到尸傀们发出咯咯的笑声爬上来,看到将军和夫人浑身染血一起跳下城楼,坠落的一瞬间肃昌城的城门大开了,无数尸傀怪叫着涌入城中将一切撕殆尽。
他还看到两个人的身影,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孩子,逆流穿过了凶潮,向城外走去。
高个子的男人,他好眼熟。
秦川急促地呼吸着,看清之时已经忘记了眨眼。
是他自己。
踏过将军夫妇尸体冷漠从城中走出来的男人,长着秦川的脸。
秦川下一瞬感到,自己此刻手中牵的就是那个小姑娘,他已经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谁,直到眼前蓦然一黑,一双冰凉的手覆了上来,耳边是温和而镇定的低语。
“别看,不要被拉进去。”
江梦归唤回秦川的神志,努力在乱流中找了一处稳妥的地方,哭笑声,哀嚎声,叱骂声如流水般一波一波地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蔓延,其中夹杂着数不清的细细碎碎的言语,她已经没精力去听。
佛家学说里有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如今尽数熔炼在这具由十万冤魂组成的意念里,以肃昌城池为躯壳,记忆的循环为心跳,忘死忘生,成神成魔。
这只是祂的一次呼吸,一个轻微的翻身。
两个挨在一起的身躯在灵光的笼罩下,如幽夜萤火般渺小而脆弱,轻而易举就能被翻涌的魂流碾得粉碎。
秦川在精神的重压下早已失去了意识,江梦归不得已换了只手揽住他的腰
“你可真是会找这些稀奇的大麻烦啊......”
江梦归皱着眉,手上紧了紧,没好气地发了个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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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流来得快,去得也莫名其妙,等周围的空间逐渐稳定,江梦归才缓缓撤回了护阵。
但那些仿佛能钻入脑海深处的情绪还是没能马上消散,秦川无意识地缩紧了手,将触感作为唯一的依靠,熟悉的气息环绕在身边,破碎的意识在逐渐汇聚修复,他才慢慢感受到自己又重新成为一个真实的“人”。
令人窒息的汹涌浪潮缓缓褪去,他的心脏才重新恢复了跳动。
“前辈......方才......”
“已经过去了,不论你刚才看到什么,都是自身潜意识受此处影响所产生的幻觉。”
秦川看清了江梦归的脸,也逐渐看清了周围,以及前辈身后之物,他不可置信,喃喃开口:
“那么现在我看到的,不是幻觉?”
秦川宁愿自己还在幻觉之中,因为眼前看到的景象让他不得不继续怀疑自己是否清醒。
他分明记得陷入混乱前,天空明朗,若是可以无视那些可怖的尸傀,可以算得上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而睁眼之时,黑云蔽日,淅淅沥沥的雨洗涤着清冷的城墙,四周的厮杀声和嚎叫声似乎都小了许多。
战事......结束了吗?
不,没有。秦川看清了自己面前的景象,看清了挂在雨水中的,将军的头颅。
以及已经湿透了衣衫的,分辨不出是何态度的将军夫人,夫人望着他,目光悔恨而痛苦,语气悲戚而绝望。
金明歌站在雨里,像一根固执插在城墙上的长枪,她慢慢转过了头,又说出了令秦川不解而恐惧的话。
“你该做的都做完了,你......可以走了。”
我做了什么?我要走去哪?
秦川头痛欲裂,只觉得身体仿佛再次被撕裂开来,抓着前辈的那只手忽然落空了,再一伸手时,他恍惚看到自己手里拿着一柄滴落着鲜血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