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带着蔷薇花回到了家中,袭人忙迎了上来。“二爷怎么还带了花回来,这么漂亮的蔷薇花,也不用水养着,如今都有些蔫了,真是可惜。”
宝玉嘻嘻一笑,把蔷薇花交给袭人,让她好好照看,便换了衣裳去见史老太君。过了一会,王熙凤也过来见老太君。她抹了胭脂,脸上倒不是像之前那么苍白,但声音还是少了几分中气。
老太君听出了她声音中的疲惫,“快回去歇着吧。为了蓉儿媳妇的事你也忙了小两月了,正该好好休息休息,调养一下身子。”
王熙凤还要逞强,鸳鸯和宝玉都来劝她,她这才笑着走了。
史老太君叹道,“凤丫头哪里都好,就是太要强了些。”
宝玉想起昨天宝珠告诉他的事,低头摆弄自己衣服上的穗子没说话。史老太君也没注意,又问起他昨天路遇谒北静王的事,听得宝玉对水溶大加称赞,史老太君也连连点头,和宝玉说了许多两家祖上交往的旧事。
“郡王既然开了口,你上门也不算唐突,过几日便去王府拜见吧。”
宝玉对水溶印象极好,自然乐于与对方结交。
水溶虽然是少年王爷,但并无这个年龄常有的轻浮高傲,反而对人宽仁和温厚,和宝玉这样的纨绔弟子也颇投契。两人尤其爱说些机巧之事,宝玉又给水溶推荐了严教士。水溶也曾在宫中听过严教士的名字,便让人去请了来。
严教士忙带了完成了大半的机关小人过来。这小人也做了半年了,虽然细节还有待继续打磨,但大体结构都已经完成,弹琴跳舞的动作也能看个大概。
“真是神乎其技!”水溶端详着自动做着动作的小人,“如果不是宝玉为老太君的寿诞提前定下,小王都想要夺爱了。”
“王爷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严教士如今也有了官职,加上这半年间时常入宫,场面上的话也因此比之前来得更加熟练。“这机关小人也有宝二爷的一份功劳在,若不是他给了许多建议,下官未必能做得如此精巧。”
宝玉连连摆手,他自觉不过是提过些异想天开的点子,哪里能分功劳。水溶不知内情,听了却着实对宝玉越发看重。“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在他看来,贾政在工部任职,宝玉自然是因为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才有如此见解。
水溶因此常派人来请宝玉,宝玉自然欣然前往。有了和北静王交接这块牌子,贾政也不再多管他读书、交友的事。但宝玉自己却开始下死力读书起来,只不过读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宝珠给的科普册子罢了。
红楼世界的时间从去岁秋冬之交到今年初夏,已经过了半年,宝珠为他们编撰的册子已经积累了七八本。前面两册时宝珠没有经验,内容大多零零碎碎地不成体系,想到什么写什么,但等到宝珠发掘了强有力的底本——国家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教材,一切就变得循序渐进、有章可循了。
除了这些,宝珠也会根据情况给他们增加额外的小知识。比如上次的农家用具和农业小知识,还有专给黛玉提供的医学护理小贴士。
宝珠自己觉得这些都是适合小朋友的基础,但基础和基础却是不同的。现实世界的基础知识在红楼世界却未必也是,因此宝玉有些话能被接受,有些却引发水溶和严教士的质疑。但这些讨论和争执反而让他们的相处少了身份和功利的桎梏,渐渐简单起来。
宝玉此时早忘了和水溶同一日结识、也曾被他大加赞扬过的秦钟。自秦可卿丧事办完后,秦家与贾府的往来就渐渐少了。贾珍父子混不在意,尤氏又心有芥蒂,也无人再关心这老的老、小的小的一家人。好在王熙凤还记着当初和秦可卿的友善,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对方对幼弟学业的担忧,便寻了家名声不错的学馆将秦钟荐进去了。
秦钟性子软弱,有了严师督促、身边又都是专心学业的学子,他也慢慢收了心,认真读书起来。秦父自然老怀大慰,在亲友中说了许多凤姐的好话。渐渐的,凤姐竟也多了点怜贫惜弱的名声。尤氏听了也不做理会,贾珍忙又让人送了银子衣服到秦家去给秦钟助学,这才算是少了些风言风语。
但贾珍心头烦恼的却不止这个。秦可卿死时,她身边的丫鬟一个死了,一个待在铁槛寺中不肯回来。本来亲友中就有人犯嘀咕,但好歹大面上能过得去。今天早上却突然接到消息,好好待在寺里的宝珠突然没了,众人寻了大半天,实在瞒不住才来报信。
“什么叫人没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能跑到哪里去?”贾珍简直是要震怒了。
下人们都诺诺不敢言。宝珠虽说是拜秦可卿为义母,贾珍也说是要把她当小姐看,但府中谁会把个丫鬟出身的人当真。她又不是家生子,府里也个帮手的亲戚都没有。众人就更轻视她了,如今竟连她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早上送饭时才发现房中空空。
贾珍又气又惊,气的是手下奴才无用,惊的是不知宝珠如何逃出,有无接应,接应的人又是出自何等目的。他自己做下许多荒唐事,却又要维系宁国府和一族之长的体面,未免就想得多了。
“再去找,如果找不到你们也不要回来了!”
而在隔壁的荣国府中,薛蟠也正不顾体面地咆哮着。
“人呢,好好的,香菱怎么就不见了!”好不容易母亲松口把香菱给了他,但还不等他得手,人就没了。薛蟠简直要气疯了。
千里之外的扬州,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里,两个美丽的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的神色。
半响之后,两人忍不住异口同声。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