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柳澄邀绿檀过府,以此助兴,又勾起了梅如霰的旧思。
柳澄见梅如霰坐在半明半晦之处,怏怏地斜倚着栏杆,便走上前,斟了一盏清茶递给她:“妹妹可是昨夜没休息好,困乏了?”
梅如霰摇摇头:“只是在想词集的事。”
柳澄挨着梅如霰坐下,取了饵,丢进池塘里:“洛姐姐素来有主意,可惜这次走得急,未能听听她的想法。”
原本悠游自在的鱼儿,忽而摇着尾巴,聚拢在一处,争夺吃食。
柳澄见状,又在远处丢下鱼饵,引得池鱼再度争相游了过去。
“洛姐姐知是为女子立传,让你我便宜行事,不必拘泥太多。”梅如霰顿了顿,接道,“我想将众人的词汇在一起,仍以‘云岫’为名,出一卷女子词集。姐姐以为如何?”
“此法极妙!”柳澄立即赞道。
“既是刊刻,按照落鸿的规矩,须有名家点评作序,方可出版。”梅如霰说,“我其实想找女子,但恐词集因此仍是只在闺阁间流传,便失了刊刻的意义。可若托男子之手,又恐对方心存偏见,不能真心为女子立言。”
柳澄闻言细想,越发难以抉择,不觉面露难色:“妹妹的担忧不无道理。”
二人一时间皆是无解,闷闷地垂目观鱼。
一抹淡淡的烟紫色从鱼群中飘来,映在水面,波纹微漾,树影摇曳。
那位名唤紫檀的歌女原是坐在不远处弹曲,一曲终了,便收起琵琶,挽裙笑着走向二人:“奴家倒有一拙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梅如霰虽与紫檀只是初次相见,却喜对方娇媚而无俗气,爽朗又不失柔婉。又因着对方与洛影等人的关系,便天然生出几分好感:“紫檀姑娘请讲。”
紫檀拣了一颗碎石,抛入池塘中,一石激起千层浪:“奴家以为,凡事有争议,才有声量。”
她的声音极轻,却字字入耳。
“姑娘所言极是!”梅如霰闻之,顿觉豁然开朗,“姑娘素与名流相交,不知可有人选?”
“蔡叔元开明通达,刘子晏严谨古板,叶七郎文采风流。若是同时请来这三位,必能再度使都中为之纸贵。”
“蔡三郎不拘小节,倒是易请,我可以试一试。”柳澄道,“但刘大公子素来固执,于女子又常怀偏见,断不肯屈尊。”
“刘公子会答应的。”蹲在一旁煮茶的栖影忽然接道。
“哦——”梅如霰笑问,“你怎么如此确信他会答应?”
“刘公子为人坦荡,说了会放下成见,就一定会放下的。”栖影被炉火熏得面色有些发红,双眸在火光的映照下,亮晶晶的。
梅如霰见状笑说:“既是如此,就有劳你走一遭了。”
栖影把蒲扇交给一旁的小丫鬟,起身拂去衣裙上沾染的灰尘,挺起胸膛,扬声道:“姑娘放心,只管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便一溜儿烟地跑了出去。
众人见怪不怪,任由她去。
待栖影走远,柳澄转眼看向梅如霰。
她原本对梅叶的关系不甚清楚,只知他们早年定了亲,若非叔父突然病故,今年便该完婚。可昨晚听梅三郎说,二人竟闹到不得不退婚的地步,虽不知是何缘由,想来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这词集既是由自己引起的,断不能全然推给梅如霰,让她为难。
“我去找叶七郎谈谈……”柳澄自告奋勇,她想试一试,即便与叶青塘素无交集,又明知对方性格古怪,希望渺茫。
梅如霰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只是默了许久。
池塘的鱼儿早已四散游走,水面只剩粼粼波光,映着无限思绪。
波光自有平静之时,思绪也终有消褪之日。
不是彼时,便是此时。
“姐姐可愿写一篇自序?”
梅如霰忽然开口,惊醒了在坐之人。
“妹妹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