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五更,天刚蒙蒙亮,孔婉在床上翻了个身,一摸被褥空空,看到妹妹孔月已起床伏案默默读书。不由得笑道:“往日的懒虫怎得起的比太阳还早了。”
孔月早已给孔婉打好了洗脸水,放下书,扭头对孔婉道:“姐莫要再取笑我了,听得丁先生说,外面的童生都是五更起读书,我怎可偷懒。往日虚度了晨日,今后不可再浪费了。”
孔婉穿好衣,细着腰间的带子,笑道:“对啦,我们月儿要当女诸葛呢,还要当那状元郎呢。”
孔月羞愧:“姐你也取笑我。不与你闹了,刚怕吵了你,没敢读出声来。这儿你既醒了,趁着离去学堂还有些功夫,我读一会儿。”
孔婉点头:“你尽管读你的书。不用管我。”说着轻声轻脚的洗漱罢,又去后厨端了早膳。如今的饭食,若是孔婉在坊里,便和孔月单独一处吃饭。平均一月给后厨的银子就要一两。
这日孔婉本安排了和曲艺班子一同去孙府。结果被莺娘叫住,不用她去了。有人出高价点了她作陪。
孔婉应了是。
贾良才此刻正站在阁楼的窗边,心中忐忑的等着孔婉。自从昨日确实是她后。几乎彻夜未睡。
孔婉上楼前端了一盘瓜果酒水。无论以前是怎样的身份。现在他是客,自己是妓。这个改变不了。
阁楼的门吱的一声打开了。贾良才见貌若天仙的孔婉依旧明艳照人,颤手颤脚上前去接过孔婉手中的盘子。
“我来。”他轻声道。
再来这里之前,贾良才特意换了这一身素白杭州丝绸长袍,腰间佩戴一玉一香囊。
孔婉看他,没了小时候稚嫩模样,如今却是个英俊少年,身材高大,笔直而立,看上去文雅秀气,超脱尘俗。
孔婉不禁想,他这模样,并着家境,如今定有诸多待字闺中的女子急着想嫁吧。
“婉儿。”贾良才席地而坐,亲切的唤道。
孔婉没有回应,先给贾良才斟了酒。又问:“不知公子今日要听什么曲?”
贾良才看着孔婉冰冷的面,一口喝了她刚给自己道的酒:“婉儿,你可还在怨我?”
孔婉冷笑:“贾公子这是说哪里的话,不知公子今日想听什么曲儿。”
贾良才知道,孔婉这是还在生他的气,低头解下了腰间的玉佩。
正色对孔婉道:“婉儿,这个是我们的贾府的传家之物。送你。”
孔婉见那玉佩通体碧绿,上面雕刻着双面麒麟,呈圆形。色泽莹润皎洁。
贾良才见孔婉许久不接,径自拉过她的手,将玉塞到孔婉手中。深情的注视的孔婉:“这玉,你必须收下。作为报酬,给我弹一曲凤求凰吧。”
孔婉木木的盯着手中的玉,既是传家宝,怎能随意送人。脑中一个希望闪过。莫不是……
孔婉一想,若真的能成,自己和妹妹岂不就能逃离这里了。往后姐妹俩即使共侍一夫也好。自始至终,对许君和那日突然冒出的小喵心怀疑惑。
孔婉坐在琴前,贾良才与她相望而坐。
凤求凰,这是何意再明白不过了。
乐起,琴音清脆悦耳。
贾良才起身,只觉音调婉转亲切,伴着曲调,身体内的酒精然然作祟。低声吟道: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
孔婉听得,抬头看了一眼贾良才。哪知他也正在看向自己。四目相对,那目光中,带着闪动、带着寒星、仿若时间凝滞,窗外的飘荡的树叶在时光里划下一道弧线,许久许久,如同那年一般,满院飘叶……
若还是你我初见时该多好,那年七岁,你九岁,你爹爹笑言要与我定娃娃亲。你知后,用稚嫩的小手指着我道,往后你就是我的婆娘,这话正被长兄听到,以为你欺负我,差点要拿棍棒轰你出府。只是我却默默记下了你,知道自己将来要嫁与你为妻。
一晃七年又过,谁曾想,我来弹曲儿,你来喝酒,在这风花雪月之地,早已没了那年的单纯无邪。
心中念到此处,只觉窗外的风吹凉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