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维特立刻把爱丝特拉回来,捂住她的眼睛。
小孩晕倒了。爱丝特把他抱到地下室,让孩子睡在他的小床上。行刑的骑士们用水冲掉斧头上的血迹,把尸身装进布袋,带走了。萨凡娜和伊维特把白色秋千上的血擦干净。
深夜,萨凡娜敲响房门,把一些衣服交给伊维特。
“爱丝特一直在哭,我要求她马上睡觉,所以她没有亲自来。这是她给你准备的衣服,让你明天在宣布狩猎结果的宴会上穿。她还说,请你一定要再到桃心剧院来。”萨凡娜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打了一个冷颤,说这些体贴的话不是她的风格。
“菲利普……”伊维特说。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萨凡娜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痛苦,下一秒她就重新变得冷酷:“我们早就习惯这样的事了。”
她告诉伊维特,康迪尔·费舍尔原本是一个男爵,诺顿公爵要求他上缴三倍的赋税,以表示对自己的尊敬,康迪尔·费舍尔没有做到,就被剥夺了爵位和领地,带着孩子四处流亡,在王城被桃心剧院收留下来。
“爱丝特和我的双亲也是这样遇害的。从诺顿公爵篡夺王位到现在,二十年间,不停有人受到勒索和谋杀。刚开始,他还会组织一场虚假审讯,还不像今晚这样直接杀人,他越来越狂妄了。将来,我一定会为被害的人报仇。”萨凡娜说。
她的眼睛盯着窗外无尽的黑暗。
……
王城郊区森林的边缘,平整的草坪上摆着两条长长的桌子。桌布是雪白的,花瓶里插着鲜艳的花朵,青苹果和葡萄的香气混杂在红酒的气味里。女性宾客穿着袒露胸口的裙装,有些人戴着垂下面纱的倾斜的小帽子。男宾客则穿着军装或者礼服,绑腿的布带洁白干净。
长桌一端摆着一张横着的短桌子。威廉作为储君,坐在国王宝座的右手边,埃德琳王后坐在左手边。中间的椅子空无一人,诺顿公爵本应坐在那里,此刻他正在王国南部打仗。
伊维特仍然穿着裤装,她不疾不徐地进入宴会会场,人们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好像她没穿裙子这件事伤害到了他们似的。
“你看,她多高啊,她是巨人吗?”
“哪个王国的王子会想和她联姻呢?”
舞会开始了,没人邀请这个怪物一般的公主跳舞,她孤零零地站在一边。
宴会上,一位骑士队长正在追求一位侍从女官,为了向恋人献殷勤,他故意卖弄,用知道内情的语调说:“你看埃德琳王后的红水晶项链。”
侍从女官说:“那可是埃德琳王后最喜欢的一条。”
骑士队长压低声音说:“前几天,诺顿公爵送给布鲁斯特夫人一条一模一样的。不,比王后的这一条更华丽,宝石更多。是一位大胡子的官员告诉我的。”
侍从女官笑了起来,看来骑士队长的目的达到了。但是她又产生了疑惑,问:“可是,公爵大人正在南部边境打仗呀?他怎么可能给夫人送项链呢?”
骑士队长言之凿凿地说:“那当然了。南部边境有一个沼泽城,那里的宝石矿产不计其数。项链一定是让骑士千里迢迢送到王城的。”
舞会结束了,一位肥胖的官员站出来,在埃德琳王后面前单膝下跪,请求她允许自己宣布狩猎比赛的结果。这位官员穿着不合身的礼服,蝴蝶领结几乎让他窒息了,他松了松领口,扬起洪亮的声音,念道:
“安德烈王子,一只野兔……”
“亨利王子,两只野鸡……”
“威廉王子,一只母麋鹿,三只野鸡,两只兔子。”
一位财政大臣手下的小官员率先鼓起掌,他把手高举起来,希望能给威廉王子留下印象,以便得到晋升。其他人纷纷跟着他鼓起掌。等掌声平息了,肥胖的官员补充道:
“还有一只巨大的公麋鹿,它的重量比每个王子的猎物都重,但不知道是哪一位王子打中的。”
头上戴着高帽子,脖子上挂着金十字架的主教立刻站出来,赞颂了这位王子的英勇行为,他引用了一大段圣经中的话,并且预言这位王子会决定斯兰特王国的命运。
埃德琳王后非常意外,她看向王子们,猜想是谁给了她一个惊喜。王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公麋鹿是哪位兄弟的功劳。威廉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在宾客中找到伊维特的身影,狠狠瞪了她一眼。
伊维特站出来,说:“是我打中的。”
“不可能。”埃德琳王后马上说。她转身询问一位军官:“女人是不可能打中公麋鹿的,对吗?”
这位军官用沉稳的语气回答:“是的,王后陛下。女人的身体力量太弱,无法完成这样的壮举。”
埃德琳王后站起来,把伊维特召到她面前。其实,埃德琳王后就是伊维特的母亲,然而,两个人像陌生人一样行礼,伊维特按照惯例亲吻了埃德琳王后的手背。
埃德琳王后向侍从女官耳语了几句。
侍从女官高声宣布:“伊维特·博福特,她在诸多高贵的宾客面前毫无廉耻心地撒谎,不仅侮辱了她自己的名誉,而且损害了王室的尊严。埃德琳王后以神的名义下令,立刻剥夺她的公主身份和领地。”
两位骑士立刻上前,打算捉拿撒谎的公主,伊维特拔出腰侧的短刀,警告他们不得上前。伊维特说:“公麋鹿是我打中的,我有办法证明。请你们把猎物抬过来。”
两只麋鹿放在木板上,被八名骑士抬到了长桌之间的草地上,旁边放着威廉的猎袋。伊维特打开威廉的猎袋,拿出一只身上挂着箭矢的野兔,拔出了箭矢。她从长桌上拿来水,把箭矢清洗干净,放在仆人手里的托盘上。那是一只无比尖锐的箭头,削成了八面。
伊维特又从公麋鹿身上拔出射入肺部的箭矢,清洗,把箭矢放在托盘的另一侧。她把托盘拿到自己手里,在贵族宾客之间展示着,最后才走到埃德琳王后面前。威廉脸色发白,那位作证的军官皱起眉头。
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另一支箭的箭头是钝的,侧面压平,像是一个三角形的铁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