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维特仔细地查看着这副铠甲,比她听阿诺德介绍时认真得多。她看一眼就知道,这的确是好东西。
跟沼泽城卫兵们现在穿戴的铠甲不同,这套铠甲更加实用。会被敌人利用的空隙变少了,需要重点保护的部位都得到了加固。
伊维特越认真观察这副铠甲,越好奇它背后的工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一定上过战场,知道敌人会攻击什么位置,才能做出这样的改进。
更令人惊奇的是,他作为一个工匠,创造出一种奇特的受力结构,把击打在铠甲上的力向两边化解。因此铠甲虽然变得更轻薄,但同时又更加牢固了。
“我很想认识这个工匠。”伊维特有点急迫地说。她对王城里的贵族家族不感兴趣,但这样的工匠是她绝对不会想错过的。
米歇尔·阿诺德脸上露出一种故作神秘的笑容,他这时突然不急着说话,语速也变慢了,慢悠悠地说:“您的意思是,您很欣赏这套铠甲的工艺,因此很想认识这个工匠。”
伊维特有些不耐烦地回答:“是的,请你快点把工匠的名字告诉我吧。”
“您已经认识他了呀,他就站在您面前呢。”米歇尔·阿诺德快乐地说。
伊维特睁大了眼睛,重新开始打量这个看起来娇生惯养的贵族男子。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为什么米歇尔·阿诺德不像其他贵族那样惹人讨厌了,他的神态里总有一种认真的感觉。
“你是怎么做到的?”伊维特困难地组织着语言。
米歇尔·阿诺德看起来像一个腼腆的孩子,他轻轻抚摸着自己亲手锻造的铠甲,轻柔的动作里带着无限的感情。
“家人都不喜欢我做这些,但我很喜欢……”他腼腆地笑了一下,“我让仆人收购战场上散落的铠甲,分析它们损伤的情况,然后改进它们。”
伊维特叹了口气,她早该想到的。一个普通的工匠是没有资本制造这样精致的东西的。
米歇尔·阿诺德又开始兴高采烈地介绍铠甲,他保证阿诺德家族会给整个沼泽城军队提供全套的铠甲,伊维特打断了他。
“你们能提供给我的东西,我已经了解了,我很感兴趣,”伊维特脸上出现一种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神情,这种神情让米歇尔·阿诺德隐隐害怕起来,“你们想要的是什么?”
米歇尔·阿诺德环顾了四周的男仆和女仆,伊维特挥手让他们离开营帐。米歇尔·阿诺德这才打消了顾虑,低声对伊维特说:“我们的目标是诺顿公爵。”
“那你们为什么需要我?”伊维特对米歇尔·阿诺德刚才说的话并不感到意外,诺顿公爵是众矢之的,每个被剥削的贵族都恨他,同时又拿他没办法。
“您有军队……更重要的是,您有领导军队的才能。”米歇尔·阿诺德比伊维特矮一些,他仰起头来,露出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诺顿公爵是故意输给苏尔士的,您知道吗?他需要和外国结盟,利用他们的力量,镇压国内的叛乱……”
伊维特震惊地看着米歇尔·阿诺德,她从来没想到过,诺顿公爵不只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他有自己的利益考量。
假装打输一场战争,秘密地和敌国权力中心的人结合,从那里获取更多的利益。诺顿公爵把这一切做得如此自然,竟然没有一个人会怀疑。
“我答应你们的要求。”伊维特刚说完这句话,就咳嗽了一下,感觉自己浑身发烫。
米歇尔·阿诺德说:“您看起来有点身体不适,我先离开了。如果您需要寻找我和我的家族,请派人到这里来。”他从衬衫左边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便条,上面写着阿诺德家族其中一座宅邸的位置。
等米歇尔·阿诺德离开,伊维特四处张望,发现爱丝特不见了。
她不由得觉得自己非常可笑。她的伤口已经恶化得非常严重,为了不让爱丝特担心,还经常用冷水洗脸,好让爱丝特以为她没有发烧。
她都快要死掉了,还答应和显贵的家族结盟,去对付诺顿公爵。伊维特一时间觉得非常恍惚。
一位女仆走进门,熟练地把一块浸了水的毛巾放在伊维特额头上。“艾登小姐在哪里?”伊维特抓住女仆的手,急切地问道。
她都已经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了,在这样的时候,她希望爱丝特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伊维特有时甚至会自私到不希望爱丝特睡觉,希望把她叫醒,希望她一直注视着自己。好像爱丝特的目光能提供一种安全感似的。
所有人都在找亨利·博福特,因为他是老国王的儿子,因为他能率领一整个军队击退苏尔士人。刚才来找她的米歇尔·阿诺德也不是例外。
伊维特·博福特有二十一年的时间都在王城,却没有任何一个强大的势力想要和她结盟。因为她不是男人,不是会射箭的骑士,不是将军。只有爱丝特能明白她的悲哀。
“博福特大人,艾登小姐已经离开了,她要去找先知。”
伊维特猛烈地咳嗽起来,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