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丝特立刻把莉迪亚抱起来。她是那么瘦,即使有着一个很大的裙撑,依然像一把枯草一样轻盈。
维罗妮卡紧紧抓着温莎的手,跟着伊维特向隧道一头跑去。
莉迪亚仍然在小声地叙述自己的生平。
“青色药水会让人的身体僵硬。最开始是说不出话,因为混在食物里吃下去,最先接触的是喉咙。后来就会像我一样,无法动弹。”
莉迪亚在跑动的摇晃当中,用充满怜悯的眼神看着伊维特。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个高大的女人和自己喝了一样的药水。
“安克公爵把我钉在桌板下,常常从井底看我,那是他的一场彩排。要进行正式的仪式,还需要一个女孩,所以他又买了一个人。”
莉迪亚用为她担忧的眼神看着爱丝特。爱丝特颤抖了一下,继续向前跑,她已经开始喘不过气,没时间再思考之前的经历。
“把我放下来吧,”莉迪亚体贴地说。
爱丝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莉迪亚的意愿,把她放了下来。
莉迪亚用尽全力,也没办法抬起自己的一只手。爱丝特帮她把手臂举起来。莉迪亚笑着说:“我本想摸摸你的头发,但是算了……你可真漂亮。”
莉迪亚的眼神暗淡下来,她又抬起眼睛,说:“安克公爵不会放过你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他的一个弱点……”
她示意爱丝特俯下身,把耳朵凑到自己前面,低声说了些什么。
伊维特回过头,一把把爱丝特从地上拽起来,往前迈着大步飞跑。
爱丝特猝不及防地被从地上拉起来,只看见莉迪亚对她轻轻眨了眨眼睛。
原来那是她善意的表示。眨眼睛的动作。
伊维特突然趴下,同时把爱丝特按在地上。身后轰隆一声,隧道里发生了爆炸。
等爆炸声停息,爱丝特向后看去,只能看见一片橘色的火光,已经看不见莉迪亚的身影。
伊维特静静地看着她,她们之间可以只用眼神说话。伊维特轻轻地拉着她的衣服,催她向前走,同时眼里充满了关注,想要确认她没事。
“不行,我们不能走。”爱丝特说,“只有安克公爵才有解药。”
伊维特停下来,默默做着决定。那瓶淡紫色的小药水闪烁在她的回忆里。她能接受自己下半生不再能发出声音吗?她能接受拿着爱丝特的性命和她一起去冒险吗?
伊维特把爱丝特往另一头推了推,自己转过身往回走。几乎一靠近爆炸发生的地方,周围就出现了热浪,随着距离靠近而变得更加滚烫。
“我不会一个人走的,”爱丝特追了上来。有好长一段时间,伊维特只是盯着她,用目光谴责她。爱丝特几乎可以感觉到伊维特在想什么:你为什么离开去救萨凡娜?为什么又乱跑了?
爱丝特想要强硬地说话,但是听起来有点像一个不服软版本的撒娇:“我就要跟着你去。”
伊维特叹了口气,用口型说:“好吧。”
两人开始往发生爆炸的方向走去。
不出所料,隧道中间那通向城堡的台阶,以及双开扇的大门,全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隧道里的水都被大火蒸发了,干草快速地变成灰烬,一路上并没有看见其他人。爱丝特困惑地在两个交叉路口的石墙上做了标记,希望能提醒维罗妮卡和温莎出口的位置。
对爱丝特差不多是通敌的行为,伊维特不置可否。她来到台阶前,在石头的废墟上灵巧地跳跃着,翻找男仆的尸体。
这个人很危险,除了技艺高超之外,还毫不退缩地帮助主人的计划顺利实现,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这样的人活着对她们很不利。伊维特没有找到男仆的尸体,她希望是被埋在最底下了。
爱丝特小心地爬上废墟,在刚刚奔跑的过程中,她脸上的黑纱不小心掉下来了一些。她把脸上的黑布在脑后扎紧,迈向那个散发着幽暗烛光的洞口。
“您怎么了?”
和蔼的欧内斯特大主教这样问。
在这个窄小的房间里,安克公爵身边站着一位穿着深色衣服的女仆,她弯下腰,用手把一块布捂在安克公爵的右眼上。她时不时把布换下来,安克公爵耐心地忍受着疼痛。
在女仆更换完全被血浸湿的布的时候,欧内斯特大主教能看见,安克公爵的右眼已经变成了一块形状恐怖的血肉,不像是一只眼睛,而像是一块被碾碎的东西。大主教叹了口气。
“受苦是为了侍奉上帝,您知道的。”
安克公爵终于从痛苦中分神,另一只完好的眼睛看向大主教,嗯了一声,表示他听到了。这句话他已经听过很多次,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但脸上还是一副耐心的样子。
“那么,那几个匪徒怎么样了?已经解决掉了吗?”大主教关心地问。
“他们不是匪徒而已,差不多都是贵族,还有一个牧师,”安克公爵摆摆手,随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我的演员也在里面——那只可爱的、绿眼睛的小猫。可惜他们都被炸死了。”
大主教和蔼地说:“那么,需要再找一个人了。等最终的祭坛完成,您的罪恶就会烟消云散。”
安克公爵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情,他已经对这整件事厌烦了,但已经做到了这里,在绝症和临近的死亡面前,他不能放弃。“但愿如此吧,”他半信半疑地说。
另一位穿着深色衣服的男仆出现在安克公爵身边。和之前那位穿深蓝色的男仆不一样,他穿着深褐色的衣服,但脸上仍然是那种漠不关心的表情,好像这种表情是安克公爵选择仆人的标准一样。
“外面有人在走动,”男仆说。
他的表情比较平静,看起来是不太担心,外面的情况不是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