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爱丝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她想知道,身边的人也不愿意让她知道。已经完全变成管家的罗里不时离开王城前往沼泽城,似乎被沼泽城的什么人绊住了手脚,他遇见麻烦只会跑得很远,才不会给爱丝特通风报信。
然后,爱丝特身边的下人们虽然一无所知,却总是能从各种地方得到各种不同的消息,其中有一些甚至是自相矛盾的。有个女仆说伊维特只是暂时躲在格林斯特大教堂,其实这也是最好的可能,一个园丁说,他从在王宫工作的远房亲戚那里听说,伊维特其实是和军队离开了……
“不要了,谢谢,”爱丝特微笑着说,但女仆受宠若惊,甚至感觉有点奇怪,毕竟贵族小姐是不应该这样对待下人的。
“您要去哪儿,我马上去帮您准备马车,”女仆赶紧说。
她知道,艾登小姐已经着急很多天了。她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一熟悉的人就是伊维特公主,但她总是不在凯特城堡。
伊维特不知道的是,爱丝特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她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要认识新的人,想办法在这个地方找到食物和陪伴,而这一次姐姐没有陪在她身边。
“嘘,”爱丝特小心地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很快地说:“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女仆着急地问。她知道爱丝特正在为伊维特的事情担忧,甚至没有任何头绪。这几天,她也在为这件事到处打探消息。
“我会去找埃德琳王后,只要我求她,她一定会帮助我的,”爱丝特天真地说。在她心里,王室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芒,王宫里的人们全都是道德高尚的好人,就像戏剧里说的那样。
“可是,”女仆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说,“我听说,伊维特公主殿下,并不是王后陛下的亲生女儿……”
爱丝特听完女仆压低声音的秘密谈话,原本终于开朗起来的神色又变得不安:“可是,我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
女仆眼睛一转,她想出了另一个或许有用的办法:“要不,我们这样……”
在下午茶时间,爱丝特出现在了王后的寝宫外。这里只是王宫的外墙,是其中一个有很多卫兵把守的小门。有一个大肚子的卫兵,那一身白色的礼服显然已经装不下他的身材了,他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像模像样地巡视着。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王宫的访客尤其多。一排排马车正在前面等待检查。爱丝特的马车完全没有任何贵族标识,这让她们显得尤其与众不同,无法不引起卫兵的注意。
女仆和爱丝特一起,坐在马车上,她掀开帘子的一小条缝,担忧地说:“他们会不会根本不让我们进去?”她攥紧了手中准备用来贿赂卫兵的钱袋,里面装着几块金子,绣花的袋子已经被她手上的汗浸湿了。
“怕什么,”车上一个黑色卷发的女人说道。她的头发十分蜷曲,只到下巴的长度。她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穿着鲜艳的马甲和长裤,两条腿架到对面的座位上,嘴里还哼着曲调。
“不要担心,我有办法,”爱丝特好心地安慰女仆说。
卷发女人睁开眼睛,斜睨了爱丝特一眼:“你可没说这件事这么危险,到时候,你必须给我两倍的钱。”
这个女人叫艾米丽,是爱丝特小时候在马戏团表演时的同伴。萨凡娜很快就赚到了一笔大钱,把爱丝特赎走了,但艾米丽就没这么幸运,因此她一直在马戏团表演着,时刻处于一种没钱吃饭的状态。
“当然,我保证,”爱丝特恳求道,她可不希望在关键时刻有人反悔。
看到爱丝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好骗,艾米丽哈哈大笑起来,引起女仆的紧张和噤声要求。艾米丽想起,她们还是搭档的时候,每一次艾米丽钻进有刀片的箱子,爱丝特都会非常紧张,尽管她从里面安全出来无数次了。
很快就轮到了她们。前面的宾客都是来参加王后的晚宴的,他们在晚饭之前,还会在王宫的漂亮花园里尽情迷路一会儿,这差不多是历代王后举行宴会的固定程序了。卫兵敲响马车的木门。
爱丝特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一个漂亮的金杯,上面显然是博福特家族的纹章。
“我们是博福特家族在巴多纳王国的亲戚,是来拜访埃德琳王后的,”爱丝特用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说。
卫兵打量了一下车内的三人。
爱丝特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如果不看相貌,更像是乡间劳作的老妇。一个女仆,身上的围裙甚至还有汤渍,两只袖子挽到手肘以上,胸口露出来的皮肤和小臂晒得通红。还有一个……
“这个老妇人也是博福特家族的?”卫兵问。
女仆小小地惊呼一声,她紧抓住自己的裙摆,还是引起了卫兵的诧异眼神。在艾米丽原来坐的位置上,一位鹰钩鼻、深眼窝的老妇人转过眼睛来,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
“是的,”老妇人说。
卫兵轻蔑地哼了一声,她们显然就是来王宫讨钱的一群穷人,那点和王室微薄的关系一定十分可疑,完全经不起推敲。不过,这种事情到底要怎么处理,留给宫里的女官去决定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