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看着沉默下去的行舟,胧月夜低声道。她想起多年前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心中一阵怅然。
“也许不过从来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被胧月夜勾起了心中事,行舟突然有了些倾诉的冲动,“即便你当时没有阻止她杀掉那个男人的孩子,她也终究是要走的。”
“行舟,我很抱歉。”胧月夜不知如何是好,看到这样的故友,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当年的做法是对是错。
那时的胧月夜还太年轻,执拗地兄长教给她的东西,不忍看那个看起来满身怨恨,实则孤独又茫然的女子一点点活成行尸走肉。权位,和杀戮,究竟能带来什么呢?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
红叶,即使你杀光源家的人,你的心也不可能得到安宁。那时的胧月夜这样斩钉截铁地说道。
如果是现在,现在还会那样劝阻她吗?
“那时的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胧月夜叹道。
“你后悔了?”行舟一双红眸盯着胧月夜,眼神似乎要钉到胧月夜的灵魂中去。
“如果重来一遍的话,”胧月夜摇了摇头,“我可能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深受兄长教诲,从来相信即便人类再堕落,也需给予一丝怜悯之心。虽然成年人类的世界复杂多变,可是那些小孩子又有什么过错呢?何况,源家并非所有人都像他们的家主那样贪婪自私。
“我只知道,红叶不能通过复仇得到救赎。”
“所以你就诱她与你立下赌约,让她去引诱那个男人,然后把自己赔进去,宁愿放弃这大江山的一切,也要去做回低贱的人类吗!你可真不愧是阴阳师家的丫头!”
“行舟!”胧月夜怒道,看着对面一身冷意的男妖,缓了缓,才慢慢说道,“那个时候的红叶,虽然随你回了大江山,成了妖怪,好似获得解脱,每日里四处寻乐,以灭源家为大业,可是她求的只是这短暂的快活。你自己也明白不是吗?”
“你当初带她回大江山求的是什么呢?我虽不敏,却也知道这这世间寻一个同伴不易。可是你却从未想过你和她的不同。”
“不同?呵,”行舟自嘲一笑,“连你也知道我从未得到过她——所以你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引诱她离开——”
“你错了。”胧月夜长叹一声,“红叶与你的不同,是她没有任何愿望。”
“有红叶相伴的时候,你活得与人类并无二致。可是红叶却越来越像死魂。你因为对红叶的执念可以什么都满足她,送妖军给她攻打源家也无所谓,可是你的爱迷惑了你的眼睛。鬼女红叶因对源家的仇恨而生,也会因对源家的仇恨而消亡。若是源家灭族,亡灵之怨,彼此纠缠,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可是——”
“可是明明有其他的办法,为何偏偏要做下这样的赌约?”胧月夜反问道,想起当年情景,心中沉郁,“当年之事,我有责任。当日红叶到源氏本家,将源家一族妇孺囚禁,令源家男子虐杀妻儿方可活命。不想源家赖光宁可自裁亦不愿苟活,红叶被激怒,现六天魔王形。魔王现世,京都一切生灵都将毁于她之手。行舟,我知你们那时痛恨人类,但是京都不止人类存活。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红叶把她自己和整个京都都拖到地狱中去?”
“所以你就让她把那伤我之人带回大江山?”
“我只是想让红叶明白,人类之所以能一直存活下去的理由。”胧月夜低眉,到底是她自负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完全能够顺着自己心意走的呢?胧月夜想起那个时候她与红叶的赌约,不管用什么方法,若是能让源赖光为一己私欲屠戮妻子,她便不能再阻拦红叶毁灭京都的计划。最后,她赢了。但她没想到的是,红叶却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大江山,至今不知是生是死。
“无非一个还算有点血性的男人···”行舟想起那人,心里说不出的嫉妒,却也不得不承认,在那个肮脏的源家,源氏少主竟可以独树一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