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没谱,闻竹声刚要出声,他又贯口似的接道:“总不能是千里追妻,情深深雨蒙蒙吧。”
闻竹声一口气又憋了回去。
赵兰青见他没声儿,继续问,“所以呢?在哪?”
两方微妙的沉默后,他迟钝地了然。
“你不是吧?”
闻竹声怕刺痛他脆弱的心灵,含糊又坚定道:“我就是。”
……
又一阵安静,赵兰青微微叹了口气。
“你是会杀人诛心的。枉我还怕你孤单。”
闻竹声无言,他尊重理解赵兰青的选择,但不代表他赞同。
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人生没有那么多既要又要的好事,正如他也很遗憾当初错过的太多,如今也只能立足当下努力一样。
“照顾好你老婆吧。”他这么对赵兰青讲,是现实,也是警告。
已婚男人总是没兴趣聊婚姻,赵兰青不能说对Mia毫无感情,光是从小到大的情谊和Mia无懈可击的外表,都决定他不可能不喜欢自己的老婆。
但那种喜欢很复杂,有发小情谊,有对妹妹的呵护,也有对遗憾的弥补。
跟一见倾心,不知不觉陷入又被强行剥夺的爱情相比,还是差了些什么。
那些悬殊的部分,又被强强联合保证的轻松无虞的未来弥补,显得微不足道。
因此这两种感情无从比较,像是在城堡和宫殿中选择,各有风情。
但遗憾和伤心也算不得假,只是没有真切到让人舍身忘几,飞蛾扑火的程度。
赵兰青没有多谈自己,继续挖闻竹声。
“发生什么了?怎么过个年突然变性了,昨儿还好好的呢。”
闻竹声无话可说,他没法对任何人讲,自己只是在漫长的孤单里再也忍受不了万籁俱寂的寂寞,想要抓住仅存的温暖,想要离她更近,更幸福一点。
这显得他自私卑劣,只能用自己完全的真心去弥补。
“总有想通的时候。”他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赵兰青接受这个说法,可关键是。
“你大年初一上人家家去?”
……
半点掩饰不了。
“没去,你别管了。”
闻大老板死要面子的闷骚本性不改,赵兰青不跟他多计较,感叹了一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又倾情表示有需要指导随时来请教。
虽然他觉得自己这兄弟够呛。
赵兰青对林遇雪的性子心有余悸,不给闻竹声折磨个要死不活以明智,估计是不能罢休的。
“行吧,祝您好运。”
冬日的别墅区安静中带着肃杀,赵兰青在大年初一的下午,无视连绵的电话,清清静静地躺在沙发上放空。
不为任何,只是忽然觉得情情爱爱没什么意思。
一个人也挺好。
闻竹声出门逛了一圈,路上车不少,人不多,开着的店铺只有一家超市。
极其无聊的街景,但闻竹声看得仔细,他从小长在申城,除了母亲祖籍,去的都是一线城市,他对这样的情景感到陌生,却又感受到一丝别样的安宁。
申城总是拥挤繁忙的。
他忍不住看着路人,想象林遇雪在此生活的场景,想象她行走在这条街道上,而他转身遇见她的样子。
后来偶然经过当地的中学,隔着紧闭的铁栅栏门,他看见深绿的松柏,贴满细长白瓷砖的教学楼,古朴宁静,想象变得更加具体。
她曾经背着书包,抱着卷子穿梭其间,她那时成绩一定很好,漂亮安静的优等生,同样透着高傲冷漠。
那么,学生时代的她有过心仪的男生吗?
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又有多喜欢?
是念念不忘,还是新人换旧人?
又或许,她沉迷学习,无心恋爱。
因为他私心觉得,如果她喜欢谁,那他们应该很难拒绝她。
走过交错的两条长街,闻竹声回到宾馆,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近在咫尺却又不能见面的感觉比相隔千里更加难熬。
她家不在街上,还在更远的乡下,但驱车也只需要十分钟。
十分钟,他就可以见到她。
他极度渴望,却又近乡情怯。
他曾经说过赵兰青是个不够勇敢的人,但其实他比赵兰青还懦弱,这么多年都活在恐惧和枷锁里,就连现在都依旧无措。
那一晚他有过无数次向林遇雪坦白的念头,但都被他克制住,他不能太鲁莽和冲动。
不知什么时候睡去,再醒来,是笃笃的敲门声。
闻竹声昨晚发现,除了超市他竟然找不到一个获取食物的地方,只好回到宾馆向老人求助。
过年伙食好,他们留他吃了一顿家宴,慷慨地没有收费。
并且答应提供给他一日三餐,一天五十,这应该是来叫他吃早饭。
他急忙应了声,匆匆套好衣服开门,一声“大爷”就要出口。
然而面前亭亭而立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