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给她的胆子?居然敢一个小姑娘在这里过三年?
深山老林的工地里,人没了只怕都稀里糊涂,不清不楚。
闻竹声又望向身侧乖乖坐着的人,不期然撞上她的目光,傻傻的看呆了似的,猛然看进他的眼里才回过神,立即耷下眼皮,摇杆都挺了挺,跟开小差被老师发现了似的。
她瘦了,黑了,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装,打牌的时候袖子撸上去露出纤细的手臂,这会儿拉下来,只看到指尖,像个初出茅庐的学生。
Adam打了水,拿一次性杯子一人倒了一杯,接着闻竹声的话讲,“Sherly是蛮厉害的,刚来的时候我都想放弃,看到她跋山涉水累死累活的样子,又不好意思了。”
闻竹声听完意味不明地看向她,林遇雪解释道,“哪有这么夸张,我又不是在工地打桩。”
“差不多吧,就刚下雨那天,我们为了给器械抢修,Sherly自己找了个电瓶车开去镇上买塑料膜,路上摔了一跤,又帮着盖了半天,最后结束我们全都淋湿了,只有Sherly最厉害,不仅淋湿了还浑身是泥,跟地上打滚了似的。”
说完他意犹未尽,对着林遇雪竖起个大拇指,“牛啊姐。”
闻竹声脸色一言难尽,但还是语气如常地问:“这不是施工单位的事情吗?”
“是呀,但是他们手脚太慢了,工人也不在意,反正淋坏了还是找我们维修,最后又变成质量问题,掰扯半天。”
“我们的产品,防水不成问题吧?”
林遇雪赶紧解释,“是因为这个雨季有些长,当时不做维护后面路烂起来更难做,时间一久就说不好了,只是以防万一。”
防水跟泡在水里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闻竹声了然,这些都是额外的工作,她十足尽心。
“那怎么是你去买?”
这里男人这么多,哪怕是Lee或是Adam呢?
雨天让她一个人骑车,摔到山沟里都没人知道。
Adam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忽就要解释,林遇雪快速讲,“他们都是城里人,对乡下这些东西不了解,我去方便。”
其实是他们觉得没必要,但林遇雪看了天气预报,思来想去感觉不靠谱,等到她真的买回来,他们再不在意也不好意思没动作了。
闻竹声觉得这姑娘胆子是越来越大,脑子是越来越差,越活越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没说两句Lee回来了,他满脸遗憾,“不好意思Neil,这里工人多,都住满了,单人房是真没有。”
闻竹声还没表态,林遇雪说:“后面一栋呢,后面也行。”
“后面都是工人,住更满,一屋都是四五个。”毕竟是乙方,他们也不好太摆架子,Lee略弯着腰跟闻竹声商量,“您不介意的话,跟我们挤两天得了。”
美士就他们这些人,一个单位的住在一起理所应当。
下雨天,闻竹声也不想折腾,他扫了一眼乱七八糟的上铺,还是说,“那就这样吧。”
林遇雪不可抑制地皱眉,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帮忙收拾。
好在他们的床褥都是统一发的,负责人那边还有一些备货防止随时新来工人,唯一的缺点是没有洗过。
林遇雪回去拿了自己备的一套四件套过来,收拾上铺的时候却发现下雨太多,靠近窗户的床板已经发霉,甚至有一簇小蘑菇茁壮生长着。
林遇雪彻底无语了。
她又退下来,说等会儿,闻竹声听命在底下抱着褥子问她怎么了,她把那簇蘑菇举到他面前。
闻竹声也震惊了。
“你先坐会儿,我去找他们。”
闻竹声拉着她,“算了,凑合睡吧。”
她不肯,“我去问问看。”
林遇雪先去找了负责人,负责人的说辞跟Lee一样,她想想要不找辆车再给闻竹声送镇上去,但这会儿雨势更大,她又担心路上不安全,想来想去也没个合适的法子。
闻竹声一来,他们那桌打牌的就散了,孙晨在里面看隔壁桌玩了会儿,出来就见林遇雪跟负责人聊什么。
“小林,你们虽然是领导,但毕竟是个男领导,一起睡一晚不是什么大事吧?明天雨小了可以去镇上住宾馆。”
话说到这,林遇雪也不好继续,只能说那就这样。
孙晨看她着急,问她怎么了,林遇雪如实说了,这姑娘也是个实干家,想了会儿说:“我们公司有两个同事住一屋,一人辞职走了,换的人还没来,还有一人住,我带你去问问看?”
林遇雪跟着孙晨到二楼一间房前,发现屋里没人,那人正在隔壁聊天,十分年轻的小伙子,孙晨帮忙说明来意,他爽快地答应了。
林遇雪进去看了看,这间房舒服很多,收拾得也干净,她道了谢打了个电话给Adam。
Adam进去又出来,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两个人忙了会儿回到他们的房间。
两人前后脚进门,Adam对着看图纸的闻竹声说,“Neil,有人辞职走了,刚好有间空的,帮你搬过去吧。”
刚刚还没有现在就有了?
闻竹声直起身,问:“怎么回事?”
林遇雪说:“是我室友公司有人辞职走了,负责人还不知道,房间就空了。”
闻竹声脱口而出,“他一个人一间?”
空气短暂地沉默,Adam瞄了眼林遇雪,愣愣登登地回,“啊,对。”
闻竹声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起身拿东西。
走过四间房,闻竹声到了新房间,里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铺盖一放就能住人。屋里甚至有一瓶清淡的熏香,类似于闻竹声家里的佛手的味道,虽然工业香味得很明显,但聊胜于无。
跟Lee的房间天壤之别。
闻竹声说他既然住下了,就不用他们费心了,先各自回去休息,明天上午开会碰一下头,于是Lee和Adam就都回去了,留下林遇雪这个女眷帮忙收拾。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打了一壶水,又拿了一套杯子过来,交代完这里的生活习惯,就打算回去整理目前进展,明天汇报给他。
闻竹声也没留她。
但在走之前,他还是问:“这房间到底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