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再好,人也会累,她想要停留却不知哪里是她的归宿。
走啊走啊,从春走到了冬,天冷夜黑,路难心寂,在几乎心灰意冷的那一刻,等来了翘首以盼的终点。
原来她所求的,不过如此。
一句话而已,她走了那么远,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深。
几乎以为余生都会带着这份藏匿心底的执念活下去。
但过程太疲惫漫长,身心俱疲到没有力气欢欣雀跃,只有到达后的释然解脱。
感谢自己,总算坚持到了光明。
“谢谢你。”
良久僵持后,林遇雪发自肺腑地回答他。
谢谢你,解开了我的心结,终结了一个女孩未竟的梦。
你也有为了我的时刻,就够了。
林遇雪看进闻竹声的眼睛,神情真挚,没有任何敷衍作假,但闻竹声突然握紧了她的手。
“谢谢你”可以在任何对话中出现,唯独不能在表白后出现。
“小雪。”他情不自禁叫了她一声,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甚至有一丝哀求和劝慰。
林遇雪眨了眨眼,彷佛从梦中醒来,恢复清明。
她退后一步,挣开了闻竹声的手,迎着他灯光下温柔英俊的面容,恋恋不舍地看了会儿,又垂下眼,像是在思考。
闻竹声就那么保持着分开的姿势,没敢轻举妄动。
只有垂在腿边,细腻触感似乎仍在指尖的手,不自觉握紧了。
与刚刚的沉默对峙不同,此刻的安静几乎呼吸可闻,带着小心翼翼的权衡和思考,彷佛一举一动都会决定余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竹声才看见林遇雪又抬眼看他,她背着光,一切表情遮掩在阴暗里,他试图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
进入社会多年,他早就成了八风不动乃至油盐不进的人,此刻却因为一个眼神,彷佛回到了学生时代,被点名提问不确定的问题后,等待老师判决的忐忑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连呼吸都暂停了。
然而林遇雪却没来由地问:“你以前也喜欢我吗?”
闻竹声愣了一下,很快思索后道:“当然,不过最开始还是单纯把你当成同事,并没有多想,后来跨年夜差点以为你出事,我好像才意识到。”
林遇雪也想起了跨年那晚,她精心准备的又以为错过的礼物,终究还是被他在跨年夜准时收到了。
但前一天,他没来,她给他打了个电话,听见了他暧昧不明的哼声,吓得她想挂断电话,然而闻竹声比她更不耐烦地终结了。
林遇雪不愿多想,也没有回应他的话,接着问:“喜欢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闻竹声下意识反问:“什么?”
“御山因为什么走,不告诉我;阿姨出事,也不告诉我。”她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说道。
爱是风雨同舟,并肩作战,她是这么理解的。
如果觉得对方不配,或是不爱,大抵就会不屑于分享和比肩。
闻竹声忐忑的期待,立时化作满心的酸涩愧疚。
原来自己偶然的行为,给她留下深深的划痕,她一直记着,一直介意,一直折磨。
“我……”闻竹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艰难地开口,“每一次情况都不太好,不希望你担心和难过。”
这话好听得过分,但也是事实。
爱是力求完美,遮风挡雨,成为她面对世界的铠甲,他是这么理解的。
如果还有什么隐瞒,那就是并不希望她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更不希望她同情自己。
林遇雪没有动,睫毛却不可控制地扑朔,她咬着嘴角试图冷静地思考他的回答的真实性,却思考不出答案。
闻竹声知道这姑娘必定对自己有怨怼,只是没想到那么多,许多被自己忽略的事情都成为扎在她心底的刺,密密麻麻让她难以康复,也难以全心全意地接纳他。
他亲手扎下,也必须亲自拔掉,帮她治愈。
“还有什么,疑问或是不满,什么问题都可以,都问出来,好吗?”
他循循善诱,温柔的时候总是最令人沉迷,林遇雪本打算绝对不会问出口的问题,也得寸进尺地蠢蠢欲动了。
她仰着下巴问他,像个固执的小学生,什么都记在心里,什么都要一个答案。
“那你前一天怎么没来上班?”
闻竹声没反应过来,又问:“什么?”
“你刚刚说跨年夜,”林遇雪没来由心虚,又低头盯着他的鞋面,“前一天你怎么没来上班?”
她的每一个问题都出乎闻竹声的意料,但他仍是尽力回想,认真回答。
“我母亲状态不好,在家陪她,没想到她突然发病,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正兵荒马乱。”
闻竹声不会拿自己的母亲开玩笑,想到闻母骑在闻远东身上暴揍的场景,林遇雪相信他说的绝对是事实。
没有料到是这个答案,她的谴责多疑,立刻化成内疚亏欠。
或许,她误会他太多了。
林遇雪为自己龌龊的想法不耻,没脸面再留在这里。
她感受着面上的蒸腾,干巴巴地回了句“哦,知道了。”
闻竹声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未免误会更深,于是问:“怎么了?”
林遇雪脸烧得更旺,刚刚的镇定从容已经烟消云散,她迫切想要离开这里,捂脸自裁。
“没什么,”她这么想也这么做,拔腿就要走,“我都知道了,那就这样吧。”
闻竹声“欸”了一声,一把拦住她的腰,这姑娘一晚上简直处处不在预料。
他也管不了她为什么这么问了,只顾自己的。
“你的答案都有了,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