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倔强坚定,话里话外的余地却很大。
闻竹声压低了声音,几乎引诱着问:“不该还是不想?”
这两者天差地别。
林遇雪呼吸一滞,愣怔一秒,随即偏过头去,飞快道,“不想。”
昏黄的灯光打在她嫩滑白皙的侧脸,像某种精致的甜品,让人生出品尝的冲动,闻竹声却不留情面地伸手捏着她下巴面对自己,不给她逃避的空间。
“真的假的?”
他语气怀疑,明知故问的调笑多过质问,有一种料定她违心的势在必得。
气氛其实很好,像情侣间粘腻的打情骂俏,但林遇雪垂着眼,忽然觉得难受。
好像自己总是任由他拿捏,好像自尊在他面前总是卑微,好像这么久的努力成长毫无用处。
他可以随心所欲地靠近或远离,沉默或坦白,只要他招招手,她就该抛下一切,亲亲热热地跟他玩暧昧的游戏,毫无保留地奉上自己千疮百孔的真心。
他或许是个好领导,好朋友,但未必是好恋人。
当然,自己也实在没出息。
但人总不能一直没出息。
林遇雪微微侧头,试图摆脱这样被动的姿势,但闻竹声不会再让她嘴硬地逃避,手指追上她的下巴,非要她面对自己不可。
只是微弱的反抗与制服,但却像一场凑巧的野风,吹燃了林遇雪心里隐约的火苗。
她抿着嘴,侧头的同时仰头,一使力摆脱了桎梏。
这就有些较真的意思了。
本就是玩闹,闻竹声没强求,松了手静静地看着她。
林遇雪再回首,已经是冷冷淡淡的语气。
“真的。”她直视他,拉下还停留在颈间的手。
“不该,也不想。”
不论镯子意味分明还是意味不明,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收。
闻竹声没有说话,他在暧昧的灯光下长久地与她对视,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撒谎的破绽。
但什么也没有,林遇雪眼中的沉迷和热意已经褪去,又恢复到原本关心但不逾矩的状态。
那只自然而然环在腰间的手,突然就显得冒昧了。
闻竹声渐渐松了手,林遇雪感受到的瞬间便站直了身体,拉开距离。
彼此沉默良久,闻竹声浓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斟酌,最终他缓缓道,“我送给你,只是因为想送给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我知道,但既然对你们家意义重大,物归原主也是应该的。”
言辞越发生分,她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有那么一秒钟闻竹声觉得今夜就可以推心置腹地和盘托出,错过那么久的真心总算能彼此相拥。
结果气氛急转直下,他甚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酒意熏人,带着馨香的酒味更令人迷醉,闻竹声不再触碰她,垂着头看着始终不愿意正脸相对的人,低低地问。
“那我们刚刚算什么?我是不是应该道歉?”
一个成熟清俊,风度十足的男人突然委屈又无辜地问是否要为刚刚的亲吻道歉,林遇雪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指尖掐着指腹,试图让自己清醒。
她没忍住,抬眼看了下闻竹声,一向疏朗的眉眼淹没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林遇雪飞快道:“都喝醉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转身欲走,明显敷衍定性不愿多谈。
闻竹声有那么一丝动摇,毕竟气氛不在,脸色不好,女人总是多变,他应该也愿意接纳她的一切情绪,但他们之间,错过太久,她又跑得太远,再这样隔靴搔痒隔纱猜忌,任由她误会失落下去,只怕真的会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等不及了。
如果说因为镯子他患得患失,不确定林遇雪是否芳心依旧,那么刚刚那个吻,至少让他确定,她绝不是对自己没有感觉。
闻竹声侧身跨出一步,挡住了林遇雪的去路。
意外抬头,灯光铺在他的脸上,林遇雪总算看清了他的眼睛,像清澈见底的泉水,干净,温柔,让人生出搅乱的欲望。
她盯着他微微滑动的喉结,不自在地问,“做什么?”
粉色皮肤下的骨结大幅度地上下滚动一番,像不听话的玩具,然后,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清晰且理所当然。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吧?”
林遇雪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以前最希望捅破的窗户纸现在却成了岌岌可危的裂玻璃,随时害怕炸开。
她想转移话题,譬如叫他好好休息,改日再谈,却忽然又觉得没意思。
自己在逃避什么?
她以为的真的是她以为的吗?
闻竹声到底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又有几分,别提拥有,她连听都没听过。
于是她突然松懈下来,一本正经地回答,“为了工作。”
闻竹声挑眉,微微往前小半步,问,“你真不知道?”
林遇雪拧着脾气不后退,抬起头,那扰人视线的喉结已经近在咫尺,她板着脸,无风无雨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这话称得上是引诱,可她表情实在太过本分,好像并没有任何弦外之音,闻竹声想,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喝完不仅什么话都想敞开来说,甚至连这样正经非常的姑娘都显得格外禁欲诱人。
“我说。”他又忍不住想抚摸她,手腕微抬最终又放了下去,于光线缺失的角落牵住了她的手指。
林遇雪没有挣开,他放了心,苦笑一声后又敛了笑意,学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为了你。”
他语气并不郑重,如此的自然而然,理所当然,彷佛演练了无数遍,急需从心底嘴角蹦出。
林遇雪游离的眼神突然定住,然后以一种疑惑和不信任的姿态看向闻竹声。
闻竹声坦荡荡地迎上她的目光。
“为了你,小雪,”他捏了捏她的手指,“不论是去港城还是来到这里,都是为了你。”
林遇雪忽然感到铺天盖地的委屈。
好像风雪中夜行的赶路人,从低谷而来,跋山涉水,从不停歇,遇见过春光,也欣赏过山川,却迟迟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