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怎么想,但我本来就是这个意思。”林遇雪罕见地直白,他们已经不需要绕太多弯子,“我说过,你不要再来了。”
看到他生活在山区嘈杂混乱的活动板房里,是一种很微妙的体验。
有时候,想到他就在几米之隔的房间,哪怕荒郊野岭也莫名的安心;有时候,看到他捧着东西去简陋的公共浴室洗漱,听大家抱怨隔音多么不好,又觉得分外对不起他。
这种地方,实在跟他太过违和。
暧昧的气氛早被僵持取代,闻竹声依旧保持着定定看她的姿势,眼神却冷得过分。
这个被动的姿势让林遇雪担心他下一秒就要掐死自己解恨。
不知过了多久,闻竹声才冷冷清清,不带感情似地陈述。
“所以你根本也不在意Doris。”
不在乎她跟他是什么关系。
不在乎自己掏心掏肺的告白。
也可能在乎,只是那种在乎是好奇,或者奇怪的占有欲。
是他因为一句话,想了太多。
冷漠中的颓唐谁都听得出,林遇雪从他的胸前抽出手,勉强坐直了点儿。
“往事不可追,我在乎什么。”她挽了一下发丝,扫了一眼闻竹声,他正平静地看着自己,只有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好似愤怒,好似心痛。
眼神下落,她盯着面前的衬衫扣子,还是道:“不过这件事怪的是凶手,而不是你。”
闻竹声没回话,直起身,让开一步。
这是要到此为止的意思。
气氛已经低到谷底,林遇雪会意,抿了抿唇跟着他起身。
闻竹声也不看她,转身对着窗外的夜色,不久前,他们才在那里看到最迷人的夕阳。
此刻只剩黑暗。
林遇雪心里五味杂陈,都怪那夕阳,让她一时冲动脑抽,居然干出这种跌破眼球的事儿。
弄到最后自己下不来台,对方也伤透了心。
什么临走前的惊喜和礼物,简直是惊吓和噩梦。
她一声不吭往门口走,心里碎碎叨叨地埋怨后悔。
神思不清中开了房门,一阵狂风扫过耳畔,“砰”地一声,门又关上了。
林遇雪惊诧地回头,不知什么时候,闻竹声已经堵在了身后。
门口昏暗,他的神色更不分明,但目光却没来由觉得深沉,林遇雪心陡然提到嗓子眼。
闻竹声也没说什么,只有四个字。
“来都来了。”
林遇雪有一瞬间没明白“来都来了”在这里的意义,但几乎只是一眨眼,当下的境遇和闻竹声的姿态昭示了一切。
他没准备就这么算了。
主动和被动是全然不同的感受,她不受控地脸红,短短一句话像夏日夜风,吹过枯草堆里残存的星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燃个彻底。
等再回过神,人已经又到了床上。
林遇雪没见过这样的闻竹声。
一言不发,沉默有力,他以前也会有老板居高临下的一面,但从没有这么不近人情的掌控感,彷佛他们是仇人,只想在翻飞的白色里将人溺毙。
头脑愈发昏沉缺氧,林遇雪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除了让人融化的灼热和零星的刺痛,时刻提醒她,他们在做什么。
她第一次觉得,被掌控的感觉,并不坏。
再醒来已经天光大亮,林遇雪睁开眼瞄了下窗外,被光线刺得又想往被窝里缩,这才感觉全身像被封印般沉重,她强忍着酸软翻了个身,突然双眼大睁,眼神清明,完全不复刚刚的懒散。
昨晚混乱跳脱的一切都泄闸般重回脑海。
她伸手摸了摸床榻,除了自己睡着的地方,一片冰凉。
想摸手机看时间,又发现手机不在这里。
等林遇雪回自己房间拿到手机,才知道闻竹声已经离开,只留下两个字。
“走了”
时间是两小时之前。
其实哪怕现在出发,也来得及。
但是他一言不发,只留下两个字,早早走了。
林遇雪盯着这条消息良久,最终什么也没回,又回到了还残存着余温的床上,把自己埋进了被子。
一觉睡到了下午,已经超过了一般退房时间,林遇雪着急慌忙起来,收拾好东西才发现,还不知道怎么退。
最终她还是问了闻竹声。
“要怎么退房?”
闻竹声回得也快。
“茶几钥匙你拿着,想住随时过来住。”
“什么意思?”
闻竹声没回她,林遇雪却盯着屏幕不由自主地多想。
他买下来了?
为什么在这里买房子,又为什么把自己带过来?
空落落的房子,孤零零的人,突然就像午后的阳光,明媚了起来。
期望就像打开的啤酒瓶里的泡沫,丰盈饱满,迫不及待,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散,越来越少,最后回归到无声无息。
闻竹声走了一个月,他们再没联系过。
林遇雪觉得自己的想象天真无趣,她向来痛恨自作多情,却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愚不可及。
一个事前愤怒,事后不声不响离开的人,怎么还会认为房子是他留下的牵挂,早晚有回来的一天?
他们之间的失联,总是像多变的天气,说来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