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边,日头高高的升起,水面波光粼粼,船只往来,熙熙攘攘。
馄饨摊前,梁宣玉取了筷箸,长剑搁在一边,正用早膳。
摊主殷勤的又送来一笼包子,将醋碟加满香醋。
“客官,今儿一早我就听说唐门昨夜失火,后山密室让人给盗了,可真是好一场热闹啊。”
梁宣玉挑了下眉,微笑,“谁叫唐门鬼鬼祟祟,不闹大,如何叫人知道?你说是不是?”
摊主连连点头,再是佩服不过,矮着腰低声,笑呵呵道,“客官有所不知,今日正是那唐门和仓阴派联姻的日子,此事一出,江湖不知多少人在后头看笑话,依小的看,今日这场婚礼可有好戏看了。”
“哦?”
梁宣玉搁下筷箸,微微支了下巴,“怎么说?”
“客官,你大概不知道仓阴派为何会答应和唐门联姻,这唐门如今臭名昭著,江湖人人避之不及,仓阴派原本想着借唐门来一壮门派在江湖的声势,如今可倒好,平白惹上一身腥,名声自不必提,可惜了年少有为,好好的一个仓阴派少掌门要有这样一个亲家,客官,你说,这不亏大了吗,哪有将金子扔进泥潭,听不见响的赔本买卖?”
摊主摇头,言辞颇有替仓阴派少掌门可惜之意。
梁宣玉轻笑,眉轻扬,“如此说来,仓阴派与唐门的婚事只怕是要结仇?”
“谁说不是呢,这次受邀的江湖人士听说有不少推辞了请帖,就是今儿一早的事,恐怕去观礼的都是些巴结唐门的宵小和不起眼的小门派,依小的看,仓阴派闹不好会当场悔婚也说不准。”
摊主摆摆手,干脆戏言道。
说罢,摊主笑嘻嘻的哈腰退下,“客官,小的再给你去热壶酒。”
梁宣玉捏起筷箸,笑着摇头,“悔婚?”
梁宣玉不认为如今式微的仓阴派有能和唐门挺直腰板,撕破脸的骨气,吃了哑巴亏,捏着鼻子认下这门婚事才像是仓阴派会做的事。
何况唐门背后的阴私,仓阴派掌门会真的一点也不知吗?
不,就因为婚事一开始就是互相算计,谁也不能光担个好处不是?
唯独那位少掌门,若真是个有抱负的,对于这门婚事的态度,是顺从,还是沉默的屈服?
梁宣玉微微笑起来。
无论哪种,都是一条不归路。
“倒是可惜了。”
梁宣玉筷箸戳了戳包子,像是预见到了仓阴派的将来,戏谑的微挑眉梢。
“可惜什么?”
玉碎般沁凉音色在晨光中,有种莫名净澈心扉的空灵。
梁宣玉一顿,下意识转头,只见去了幂篱的小郎君系着面纱,周身被日光浸染,抬着步子缓缓而来。
这次小郎君的身边只跟了三个侍儿,并六名侍卫,倒是显得低调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依旧引起了周遭的侧目。
小郎君的眉眼太过出众,穿着一袭浅碧色华裳,系着水色云纹披风,鞋履更是难得的蜀锦所制,一瞧便是非富即贵的出身。
可是这样的世家小郎君竟出现在平民扎堆的馄饨摊前,驻足。
让人不禁好奇他的来意。
梁宣玉微微挑了下眉,同样也感到了诧异。
“小郎君?”
“我要去参加唐门的婚礼。”
阮言卿侧首示意侍儿递出请柬。
大红的请柬被送到梁宣玉眼前。
梁宣玉接过,打量了眼侍儿,又看向阮言卿身后,忽而轻笑,“小郎君,这是邀我相陪?”
“嗯。”
阮言卿颔首,眉眼依旧清冷。
梁宣玉有些纳罕的微微扬起眉,“莫非昨日的事还没有结束?”
“梁宣玉,你愿还是不愿?”
阮言卿站着,忽而踱步走近,手捏在了请柬一端,似是随时就要撤回。
梁宣玉捏紧,坐着,仰头望着小郎君有些别扭的模样,眉眼明净灿然,盛着笑,“自然是愿的。”
梁宣玉摩挲着请柬,眉梢轻扬。
“小郎君,你能想到我,来寻我,我很高兴。”
阮言卿敛眸,“你莫要自作多情。”
小郎君一下收回手,垂在身侧,“梁宣玉,该动身了。”
“呦,客官,这就要走了?”
摊主端着酒壶走来,看看梁宣玉,又看看阮言卿一行,笑道,“客官的夫郎还真是与客官般配极了,连衣裳都是一对儿的,相衬的很。”
梁宣玉站起身,拿剑的手滑了一下,险些没握住剑鞘。
“浑说什么”,侍儿在一侧低斥。
阮言卿看了眼梁宣玉拿剑的动作,转过了身,只让梁宣玉看到了个背影。
梁宣玉抱着剑,拍了拍摊主肩,眉眼含笑,“衣裳颜色相似,就是般配?”
“客官,小的是说错话了吗?”
摊主哈腰,尴尬的笑笑,“原来客官与那位小郎君……”
“几面之缘。”
梁宣玉一弯眸,轻描淡写,解释了方才的误会。
马车行在街道上,梁宣玉骑马跟在一侧,闲闲的拽着缰绳,一路又收到许多香帕荷包,纷纷投掷进她的怀里。
小郎君们乐此不疲的跟在一侧,扇子半遮面,只露一双美眸,秋波似水,看着马上女君鲜衣怒马,风姿独绝的品貌,一颗春心难以自制的怦然跳动。
“不知女君可有婚约?”
“不知女君可有心上人?”
“不知女君家住何方,后院可缺主事之人?”
“女君喜欢什么样的?”
“女君,女君,你觉得我如何?”
小郎君们的欢声笑语叽叽喳喳的响起,似乎比昨日更大胆了。
梁宣玉骑在马上,轻笑着正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