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近晚上七点,湖边的游客又换了一拨。
许念粥面对着前方,微微出神。
余光里有人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还扭头看了几眼。她刚开始没太留意,因为不认识。片刻,又瞧着那人掉头折返,猫腰辨认椅子上的人,叫了声嘿,哥。中气十足。
许念粥被迫惊醒,偏头看见那男生的目光在她和周圻之间试探打转,嗫嚅着半天憋出一句:“哥,你们……吵架啦?”
关心的语气很是自然,自然到让许念粥怀疑了下这声‘哥’的真实性,不会真这么巧碰到周圻的什么亲戚吧。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什么,就听见清脆“啪”的一声,挽在那人左手的女人,掌心拍了下男生的背,先是为她男朋友的不解风情抱个歉,说他年纪小,没啥眼力见。转身又撒娇般不满地拧了下他的胳膊:“怎么不见你吵架了,还会这么耐心帮我抹药的?嗯?小没良心的。”
说完,女人又冲许念粥笑笑:“你们玩好啊,别在意。”搡着人往前。
许念粥全程没插上嘴,最后的几句话倒是点醒了她,低头看,想抽回手,又被拉住。
周圻应着,手上动作倒没停。
拽也拽不动,她干脆就算了,任他摆布。
“你表弟还是堂弟?”许念粥问,因为她记得他说过好像只有个亲妹妹。
“都不是,”周圻瞥了她一眼,轻描淡写道,“是在前面被你丢在路边的时候遇到的,投缘就多聊了两句。”
许念粥一梗,干巴巴地呵呵了两声。
这人怎么这么记小仇啊。
虽然的确是她的不对,但也可以让让她嘛。
她选择错开了这个话题,换问:“我们的关系看上去都差到像是吵架了吗?不会真是我做了什么吧?”
等抹在许念粥胳膊肘的药膏完全吸收后,周圻抬起头,见她讶然不解地侧眸,他端详了会儿:“或许,你可以笑笑?表情有些凝重了。”他眉梢微扬,又拍拍她的膝盖,往椅子上垫了张纸巾:“腿架这儿。”
这么一说,好像刚刚……的确有些正襟危坐了。
许念粥豁然,见他又是要帮人的姿势,她难为情:“不用不用,这里也看不见,裙子都挡住了。”
“看是看不见,”周圻伸手,比划了个直径大约在五厘米的圈圈,“不过这么大,还很红。”
“真的假的?”
许念粥吃惊,在对方确信的眼神中挽起裙边,果然在右腿小腿肚那儿摸到了个肿块。起了心理作用,原本还不痒的地方,这会儿她开始抓挠。
“好毒,它好毒,”她把下巴搭在膝盖上,用指甲在那肿块上压印出痕,扬脸问他,“你没被叮吗?”
“没有。”周圻摇头。
“为什么啊?”
他看她愤愤不平,笑了:“可能因为我不是A型或O型血?血不够甜,蚊子不喜欢?”
“行吧,伟大的万能型,”许念粥接过他递来的青草膏,“那你呢?AB?还是B?”
有那么个片刻,她的脑子里甚至在回忆之前高中生物课上学的血型配对图,父亲母亲到生下来的孩子可能会有的血型。
不过她选的文科,那丁点儿简单的生物知识都够她消化半天了。
周圻从她眼里读出了好奇,回她:“熊猫血。”
好奇的眼睛猛地变圆,许念粥愣住,睫毛扑簌了两下:“那你可真得小心,我之前有个室友——”
他被她瞧着,笑了,示意她继续说。
“就是我之前本科的有个室友就是熊猫血,”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他,“有次我们一起去献血,不知道怎么她的信息就被窃走了,到后面几乎每天都有不下五个电话,说要花高价买血,来电显示上的城市都快凑齐整个中国地图了。”
“你猜最后怎么着?”
“她几个月内换了好几十个手机号码,才没有再被找到,没有再收到骚扰电话。”
许念粥在说大段大段的文字时,会习惯于注视着别人的双眼,俩眸子透亮真诚,给人一种就算她说的是假话,也能点成真金,让人充分带入。
他亲身体会过的,她用那双眼,不着痕迹地带动了他所有的感官。
末了,许念粥把青草膏的盖子旋钮上,瞧身前的人并没什么太大的表情起伏,她认真兮兮把药膏重重拍回到他手里,语气严肃:“所以敲重点总结啊,你也得小心小心我。”
终于有了点反应。
周圻收好东西,单手搭在腿上,侧过身看她,认真的把她讲的事情重新做了遍阅读理解,旋即笑着提问:“小心你什么?”
“小心被我给骗走,”许念粥假装恶狠狠,玩笑道,“然后捉你去卖血换钱。”
以为他会借很红很正的宣言来“劝诫”她遵纪守法。
可周遭安静了瞬,却听见他慢慢说:“那如果说,已经被骗走了呢?”
明明没有饮酒,但两人仿若在此刻都生出了些醉意。
许念粥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他的眼眸,那里汹涌的浪潮肆意涌来,渐渐的快要把她淹没。
静默着对视了多久,他们都不知道。
只是,必须要有一个人先向前一步,圆好这场看似清醒的梦靥。
那么这个人是周圻:“我——”
呼之欲出的三个字。
话未落下,许念粥没有思考地倾身,伸手抚上他的面颊,以唇堵住了他刚出口的‘喜’和余下的字。
她闭上眼,单手摘掉了他的眼镜,缓缓攀上他的肩头,指尖一点一点地揪紧他的衬衣。依旧的生涩,但或许过于的迫切让一切绞缠变得合理。
别说出口,知道就行,放在心底就行。她用双唇囫囵地告诉他。别说。
在她的舌尖触碰到他昨晚被咬伤的血痂时,周圻用力回握住了她贴在他脸上的手,抓着她带到他心脏的位置。又烫又急又猛,好像隔着棉布料都快把她的手烫出了一个洞。完全甩不开,他攥紧着不放。
氧气快要殆尽,许念粥面色涨红,几次想要后撤,都被周圻摁着后脑勺给重新捏了回来。他在回咬着她,也在回应着她。
不行了。
道不明的东西在下坠。
许念粥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这样不算太温柔的时刻。
胸腔变得盈满,她耳边好像听到了风吹过的声音,还有好多好多久违的声音,鼻尖忽地一酸,唇瓣开始打抖,收起的情绪又被无理由地打开。
“吧嗒。”
一滴泪落在了两人握紧的双手之上。
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的一滴。
周圻微怔,以为没控制好力度弄痛了她,赶忙松开,却发现许念粥泛着笑。
他捏了捏她的脸,低下头,额头轻轻碰上她的额头。
天色渐变玄青,早月如一枚淡淡的吻痕。
同样的,他们就在这儿,交换了一个更像是掠夺的吻。
不乏会有路人注视过来,但像他们这样的,同一时刻也会有好多对,会更像把他们当成热恋之中的情侣,在将暗未暗的天色之中,完成一次热烈地拥吻。
还是有些忸怩,他们对看了会儿。许念粥因缺氧导致的思维迟钝还没有缓过来,她略略喘着粗气,脑子空白,看到什么说什么:“周圻,你嘴角又流血了。”
“嗯,不知道是哪只小猫咬的,还咬了两次。”他没拿纸巾,任它自然止血结痂。
她没怎么听过这些话,瞬间感觉耳朵冒烟,就连小腹都淌过了热流。
“那你还往我的纹身上……”许念粥顿了下,“啃呢。”她原本想说吸的。有些古怪。
周圻被她的用词给逗到,想把人拉近点,手抬到一半,还是先问:“再给抱吗?”
许念粥故意躲开:“不给。”
“好,那下次。”
他垂头兀自扯起嘴角,说这话时声音很轻,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许念粥耳朵好,听到了。
但下次,谁又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没有具体确定好某个日子,下次就可以永远被无限拉长。
“我们现在回去吧?去我那儿,”她忽然问他,“如果离你那儿顺路,先送你。”
很明晃晃的意味了。
或许她在赌,又或许觉得她只要将问题问出,他大概率会接受。但她还是把选择权抛出去,并不着急等答复。怎样她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