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弋之和白景棠一直待在房间内,中午妇人做好了饭,他们也说自己是修仙者,不需要用食,只让她拿些干净的水来。
妇人见他们确实没什么异样,才稍稍放下心来。
白景棠抬手,在屋内落下一道结界。
他看着满屋的灰尘,眉心微微蹙起。
谢弋之随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披风,铺在椅子上,“坐吧,初华真人。”
白景棠既没推辞,也没立刻去坐,而是问了句:“你到底是谁?”
“?”谢弋之有些奇怪,“这种时候说这些,真的合适吗?”
“合适,既然要合作,那就得先弄清你的底细。”
谢弋之眼眸微眯,“你不相信我?”
“不信。”回答得倒是干脆利落。
谢弋之无奈摊手,“不信就不信吧。”
白景棠却并未因此止住话头,“你的处事作风很像魔修,但你身上的气息却又没问题。”
与其说他在问谢弋之,不如说是在一步步说服自己。
谢弋之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
半晌,白景棠走到他面前,冷冷开口:“不是让我坐的吗?”
谢弋之眉梢一挑,“怎么,说服自己了?”
白景棠沉默了下,“暂时。”
谢弋之哑然失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把坐位让给他,自己则走到窗户旁,随意慵懒地靠着。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白景棠闭眸打坐,他则透过窗户缝隙观察着院子。
一整天,除了那名妇人进进出出以外,再没看见任何人。
他们隔壁就是老太太的房间,里面也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还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声,怕是会以为里面根本就没人。
直到太阳下山,院子里渐渐暗了下来,才终于有人推门而入,轻声唤道:“嫂子,嫂子你在家吗?”
没过多久,妇人便走了出来,还特意望了眼谢弋之他们所在的房间,她对着来人轻轻招了招手,“走,我们出去说。”
两人走到屋外,那人握着妇人的手,急得都快哭了,“嫂子,我家里养的那条鱼快不行了,这可怎么办啊。”
妇人闻言,也是惊慌失色,“怎么回事?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都怪我,昨天晚上走得急,忘记锁门了,文汉哥回来拿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看见了,他竟把洒了把小米进去,我也是换水的时候才看见。”
“你糊涂啊!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忘记!那你家文汉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好,早上回来就一直睡到现在,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刚刚去探他鼻息,已经快没气了!”说着,她顿时瘫坐在地,懊悔地哭嚎着,“嫂子,要是文汉哥出了什么事,你让我该怎么活啊!”
妇人将她拉起来,用衣袖替她擦拭脸上的泪,“先别哭,我们去找仙姑,仙姑一定有办法。”
“对!去找仙姑!”
两人携手消失在夜色中。
而就在她们刚刚待的地方,凭空出现一道人影。
赫然就是原本应该待在房里的谢弋之。
他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唇角微勾,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原本以为她们口中所说的仙姑会在岛外,毕竟下午白景棠用神识探查了这一片,并未发现有何怪异,但没想到,她们却停在一棵平平无奇的柳树下。
两人也还算警惕,不停地打量四周,确定没其他人,这才一齐在柳树前跪下,“求仙姑大发慈悲,帮帮我们吧。”
“求仙姑大发慈悲!”
此时,原本无风的河面突然泛起层层涟漪。
柳条疯狂舞动,隐隐发出荧光。
那两位妇人虽然早已习惯,但还是忍不住将头埋地更低,以展现自己的真诚。
谢弋之使用隐身的术法藏在不远处,刚准备走近些,柳树中突然打出一道灵力,正是他所在的方向!
但下一刻,那道灵力在距离他咫尺之处遽然消失。
只有他额前几缕飘动的碎发证明那道灵力曾出现过。
附于柳树上的人似乎并未发现他,树干上出现一道黑色的涡旋。
跪在地上的两人面色大喜,相互搀扶着走了进去。
涡旋关闭,那两人也消失不见。
谢弋之静静站在原地,身旁灵力波动,凭空出现一个人来。
白景棠毒舌道:“修为太低,还需我来出手。”
刚刚若不是他来得及时,谢弋之恐怕就要被那人发现了。
谢弋之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
白景棠仔细观察那棵柳树,随后冷声道:“碎灵阵,难怪我的神识探查不到,这东西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现在我们怎么办?”
“你问我?”谢弋之指了指自己。
白景棠皱着眉,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不喜欢动脑子。”
谢弋之:“……”
好吧,这个理由确实很合理。
他抬头看了下月亮说:“先回去吧,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进去恐怕会打草惊蛇。”
“行,听你的。”
两人沿着远路回去,却在路上看见白天未出现的村民。
他们背着锄头和竹筐,看样子像是要去地里干活。
白景棠捏了个法诀,在谢弋之和自己的身上套了个隐匿身形的法术。
村民们有说有笑,互相寒暄着,看起来和别的地方的人并无什么不同。
“你看那些男人。”谢弋之提醒道。
白景棠也发现那些男人看起来和正常人无益,能说话也能行走,但脸色却是惨白得吓人,因为天色昏暗,所以一开始他并未注意到。
这和来天衍宗求助的张玉江形容的一模一样。看来他并未说谎,只是,白水村的村志上为何没有他的名字?
“先回去再说。”谢弋之说。
白景棠也点了点头。
二人回到白天的那妇人家中,院子里安静得可怕,就连老太太睡的那间房,也没一个人。
白景棠有些疑惑,“她难道也要出去劳作?”
谢弋之想到那些男人,和他们从一开始就只闻其名而没有见到过真人的村长,“也许,她是代替自己的儿媳妇去照顾她儿子了。”
说是照顾,但其实用看守这个词更为合适。
但这就更为奇怪了,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一个人像看守犯人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
突然,谢弋之一把揽过白景棠的腰,将他按在门框上,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他别说话。
白景棠一双杏眼狠狠瞪着他,但在听见屋顶上传来的细微的声音后,便停止了挣扎。
刚刚在河边化形丹就已失效,现在的白景棠是原身。
两人靠得极近,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谢弋之的鼻尖充斥着树脂的清香。
那日他还以为这香味是镜月峰上的植物散发出来的,没想到,竟是来自初华真人。
手掌下的腰肢劲瘦有力,也不似原书中描写的那般弱柳扶风,羸弱不堪。
他正胡乱想着,头顶上那动静却戛然而止,随即一声落地声,一道人影透过月光映在窗户上。
那人越来越近,就在他们准备动手之时,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许师姐,谢师弟,你们在吗?”
是魏婉。
“难道不在?算了,我先进去再说。”
谢弋之和白景棠对视一眼,他余光瞥见屋里那块破烂不堪的帘布,“去后面。”
魏婉推门而入时,白景棠刚刚藏好。
她看见屋里有人,被吓了一跳,“谢师弟原来你在啊,那我刚刚叫你怎么没回应?”
谢弋之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刚刚在休息,没听见。”
魏婉点了点头,又问道:“许师姐呢?她没跟你在一块吗?”
“我在这。”
谢弋之正准备开口,身后便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
“许清灵”从帘布后走出来,“魏婉,你怎么回来了?”
魏婉赶紧关上门,在屋内点燃起烛火,压低声音道:“我和秦师兄回去的时候,走了另一条离天衍宗更近的小路,原本秦师兄是想回去早些拿奖赏,却没想到在半路上我们看到一具尸体,像是被人乱刀砍死的,死了已经有几天了,我们在他身上找到了天衍宗的信物,推测他就是那日来宗门求助的张玉江,我觉得这事不对,就想着先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们。”
谢弋之和白景棠早知这其中定有蹊跷,也没觉得太惊讶。
魏婉又问:“可大娘给我们看的村志上,确实没这个名字呀。”
“除了三岁孩童没有名字外,还有一种可能,”谢弋之沉思了会儿道:“他原本并不是白水村的人,恰巧路过,亦或是跟白水村的某人相识,听闻这里的情况才讲此事告知天衍宗。”
魏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谢弋之的眼神也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总觉得现在的谢师弟好像有些变了。
“对了,秦胜呢?”白景棠突然问。
“秦师兄他先回去了,他担心这里的事情我们搞不定,想着回宗门搬救兵。”
“那他还真是好心,把这么难的任务交给自己。”谢弋之阴阳怪气。
魏婉目光有些躲闪,看来,有些事她也许并未完全说出来。
白景棠也皱了皱眉,但终还是没说什么,只告诉魏婉,“这里不安全,等明早天一亮你就离开。”
“那你和谢师弟呢?”
“我们留在这,弄清楚事情真相。”
“我要和你们一起!”魏婉确实胆小,但她既入了天衍宗,就不会放着自己的同门不管。
白景棠还想劝她,却被谢弋之拦住了,“算了,她刚刚是在天黑之后才通过那桥,说不定已经被发现了,一个人回去也不一定安全。”
张玉江惨死在回来的路上,未必不是那人动的手脚。
魏婉成功留下来和他们并肩作战,自然也是开心的,只是听他的话却听的云里雾里,“谢师弟你在说什么呀,那桥有什么问题吗?”
既然魏婉打算留下,他们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将今天发现的事全都告诉了她。
魏婉越听越心惊,“碎灵阵这东西我只在书上看见过,没有修炼百年以上的大妖的妖丹,根本无法成功,就凭我们几个,真的能行吗?”
谢弋之却让她放心,“我们有许师姐呢。”
“说的也是,许师姐这么厉害,我们一定没问题!”
白景棠瞥了他一眼,随后拿出两道符分给他们一人一个,“这是隐身符,不但可以隐匿身形,也能躲避神识的窥探,但只能维持半个时辰,趁村民们现在都不在家,我们分头行动,看看这村子到底有什么古怪。”
魏婉接了过去,坚定着眼神点头道:“许师姐放心。”
随后她便提着剑转身出门。
谢弋之摸着下巴,露出欣慰的眼神,“这小姑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