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又挨了一脚。
“你又踢我干嘛?”
白景棠冷声警告他,“不许打我门中弟子的主意,赶紧拿着隐身符去干活。”
谢弋之伸手接过来,却并未离开。
“你还愣在这干嘛?”
“我和你一起。”
“你——”
“连续服用两次化形丹,你现在怕是连灵力都聚不起来吧。”谢弋之沉声打断他。
白景棠顿了下,撇过脸去,“不用你管。”
“我确实懒得管你。”谢弋之也嘴硬道。
他刚刚让白景棠躲在帘布后,就是打算编几句话把魏婉糊弄走,再不济就算被发现,也可托词他是下午刚巧来到白水村的。
可他倒好,又用了一次化形丹,起码三天不能再用法术。
两人无形之中陷入了冷战,谁都没再说话。
半晌后,还是白景棠先开了口。
他叹气道:“我就待在这等你们回来,起码天亮之前应该是安全的,只要你——你们,在那之前回来。”
话音中间,白景棠诡异地停顿了下。
谢弋之盯着他看了几瞬,拿了符咒转身离开。
但愿他能如此听话。
跳上屋顶,看到魏婉沿着南北方向搜查民居,他便去了反方向。
随便跳进一家院子,搜了一圈也没看见有什么特别奇怪的。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突然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两位妇人之间的谈话。
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真在院子的一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不大的水缸,里面养着一条白尾鲤鱼。
乍一看没什么奇特的,但越盯着看越觉得那鲤鱼背上的花纹,特别像是一张人脸,并且,那鱼缸里有股很浓的血腥气。
谢弋之又连续去了几家村民的院子,无一例外,都在角落里发现了养着人脸鲤鱼的鱼缸,有些人家甚至还有两缸,并且是分开养的。
但除此之外,他再没有找到别的有用的信息。
他飞快回到村长家,却和迎面走来的魏婉差点撞上。
他扶了下对方的肩膀,立刻收回了手。
魏婉见来人是他,脸有些烫。
她庆幸这月色不是太亮,让人无法发现。
“谢师弟,你怎么也回来了?”
“我查到一些事情,许师姐呢?他不在里面吗?”
魏婉摇了摇头,“我也是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正准备回来告诉你们,但是屋子里没人,我还以为许师姐是同你在一起。”
谢弋之进了屋,查看一圈,并未发现有打斗的痕迹,应该是白景棠自己出去的。
他着实是被气笑了。
还真以为对方能听话。
再信他,他就是狗!
魏婉察觉到他脸色有些不对劲,“谢师弟,许师姐是不是出事了!我们要不要去找找她?”
“先不用,先把你发现的东西告诉我。”谢弋之面无表情地说。
全然没有平时温柔风流的样子。
但这样的谢师弟,也很有魅力。
魏婉压下小鹿乱撞的心跳,开始说正事,“我先是找了几户人家,都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直到我看见有间房里躺着一个人,不,更准确地说,不是一间房,而是一个牛棚,里面锁着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姑娘。”想到自己刚刚看见的场景,她也有些不忍地皱起眉。
谢弋之修长的手指轻叩了下桌面,“继续说。”
“那姑娘看起来很虚弱,我本想救下她,但她看见我就疯狂尖叫,我怕被人发现,只能打晕她。”
被锁着的女人。
谢弋之思索片刻,说道:“带我去看看。”
“好。”魏婉立刻点头,但走到门口她又犹豫了,“我们真的不用管许师姐吗?虽然她很厉害,可这里也许有只百年大妖,我担心……”
“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谢弋之打断她的话,“许清灵修为比我们俩都高,如果她都解决不了的事,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那……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魏婉的错觉,总觉得刚刚谢师弟的话中带着一丝赌气。
两人穿过几条小路,就来到魏婉所说的那个村民的家中。
“那个女孩就在里面。”
谢弋之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翻墙而入,来到牛棚的位置。
只是,那里半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我刚刚真的在这看见一个人,我还把她敲晕了!”魏婉着急向谢弋之解释,“谢师弟,我真的没骗你。”
谢弋之余光瞥见什么东西。
他走进牛棚,在草堆里发现一截断了的铁链,“你没看错,她被人带走了。”
“怎么会!村子里现在不是没别人了吗?”
“也许,不是人。”
谢弋之望向远处,那里正是柳树所在的方向,原本想着等天亮了再去,现在看来,怕是早已经被发现了。
魏婉一时间慌乱无神,“谢师弟,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许师姐被带走了,线索也没了,要不然我们先出去,等秦胜找来援兵再行打算?”
“来不及了,那人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就不会任由我们跑出去,也许,现在他正躲在某个角落里,伺机把我们一网打尽。”
“啊!”魏婉被他说得一阵毛骨悚然,总觉得黑暗中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她抓紧谢弋之的衣袖,颤抖着声音说:“谢师弟,你别说的这么可怖!”
谢弋之看着月亮算了下时间,将她扶起,把白景棠给他的隐身符放到她手上,叮嘱道:“你现在就回到村长家,你手中两张隐身符,足够你撑到天亮。”
“那你呢!”魏婉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我去找许清灵。”
“我和你一起!”
“不可。”谢弋之耐着性子同她解释,“秦胜找来的援兵也许明天就到了,我们不能全都去,需要有人告诉他们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才能为我们寻得一线生机。”
魏婉紧咬着嘴唇,终还是答应了。
她握着谢弋之的手,“谢师弟,你和许师姐一定要平安归来!”
“放心吧,会的。”
看着魏婉离开后,谢弋之便向柳树的方向跑去。
可他刚出现,便有一堆村民出现,将他团团围住,只是从老到小,无一例外全是女人,她们手上或拿着扁担,或拿着菜刀,眼神凶狠地紧紧盯着谢弋之。
人群中,村长夫人黑着脸走了出来。
“果然,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
“他呢?”谢弋之眼神淡漠,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村长夫人啐了一口,“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惦记着人小姑娘,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又为何要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男人果真都是如此,无论是长得丑还是长得美,全都是朝三暮四,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她这一番话说的群情激愤。
谢弋之在她们眼里,就成了一个朝秦暮楚的罪人。
“既然你们这么讨厌男人,又为何还要嫁作人妇?”
“你以为我们想吗!”人群中有人怒斥着他,“成亲之前,他对你甜言蜜语,百般讨好,说是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可是到了成亲之后呢,我为了他,努力操持这个家,他却嫌我变成黄脸婆,竟还拿着我娃的抓药钱去妓院嫖!你说,这样的男人该不该死!”
“当然该死!”
“……”
谢弋之的表情太过诚恳,语气太过坚定,这群村民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他又继续说道:“这样的男人确实不值得你们真心托付,只是为何你们在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后,不愿选择离开?”
“怎么离开?若是被赶回娘家,那是要被戳脊梁骨戳一辈子的!”
听闻这话,谢弋之也不由得沉默下来。
村长夫人突然冷笑一声:“所有的男人都是一个样,不过幸好,我们有仙姑赐予的仙药,只要你把它吃了,你就会成为一个对恋人一心一意的好男人。”
“就像你们的丈夫那样?”
“没错!”
谢弋之又沉默了。
这太像邪教了。
半晌,他抬起头认真对村长夫人说道:“大娘,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如果真能成为这样的人,我愿意吃下仙药,成为仙姑的信徒!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确实不配为人!只是,我能否在吃这药之前,先看一眼我的恋人?”
许是因为谢弋之的态度非常好,好到令她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众人互相看了几眼,最终村长夫人还是同意了。
她走到柳树下,将手放在树干上,闭上眼睛,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咒语。
不久后,风起柳动。
众人虔诚地朝柳树跪拜。
那道黑色漩涡再次出现,随即,一个人从里面掉落下来。
正是白景棠。
和他对视的那一眼,谢弋之清楚看见对方眼中的心虚。
很好,还知道虚一下。
白景棠并未被捆住手脚,但他走起路来特别困难,就像是没有了双腿,短短几步,便已是满头大汗。
谢弋之皱了下眉,正欲上前,却被一个小姑娘拿着大砍刀拦了下来。
那砍刀都快有女孩半个人那么高了,拿在手上甚是吃力,但她却倔强地不肯放下,警告道:“就在这里看,别想耍什么花招!”
白景棠依旧慢慢朝他的方向艰难地挪着步。
两人深情对视。
这短短的一条路,却像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阻隔。
不少人有些动容。
还剩最后几步,白景棠突然被地上的石块绊了下。
眼看着就要撞上砍刀,一只手忽的伸了出来,不顾被割伤的疼痛,将刀刃推向一边。
他张开臂膀,白景棠跌进他的怀里。
白景棠抬眸望着面前的男人,继续“深情对视”。
-你就不能往前走几步吗?没看到我走得这么艰难吗!
-冤枉啊,你没看见那砍妹拦着我,不让我过去吗,要是把人惹恼了,一刀把我劈了怎么办?
两个人的视线都快冒出火星子了。
但在村民眼中,却是爱侣之间互诉情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