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悯?”
“知悯?
“秦知悯?”
叶云樵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尾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慌张。
他微微倾身靠近,手指在秦知悯的眼前不停地晃动,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
然而,秦知悯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叶云樵皱起眉头,迟疑了一瞬,轻轻拉住了秦知悯的手。
可就是这一触碰,他的心猛然一沉——秦知悯的手冷得像冰一样,完全没有一丝温度。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叶云樵的脸色顿时变了,他连忙用双手握住秦知悯的手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秦知悯!你到底怎么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更添几分急切,像是一声利刃,刺破了秦知悯周身的静默。
秦知悯的目光终于聚焦了些许,他缓缓抬起眼,看向叶云樵。
眼前,阳光照耀在叶云樵俊秀的脸庞上,他低头专注地握着自己的手,微皱的眉间满是担忧。
这一幕,驱散了他记忆中那些血肉模糊的画面。
鼻尖弥漫的血腥被替代,取而代之的是叶云樵独有的清冽温暖的气息。
阳光穿过薄云,江川的天色一如往常明亮。
这不是宣治十九年,北雊刺骨的寒风。
“没事。”秦知悯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慌乱,语气尽量放轻松,“刚才在想一些事情,走神了。”
天命垂怜。
他还在他的身边。
叶云樵却并不信,他皱着眉,仔细盯着秦知悯的脸,像是在分辨他的情绪。
他的手依旧握着秦知悯的手不放,感受到那一点冰冷逐渐褪去,才稍稍松了口气。
今天的秦知悯真的有些奇怪。
“你真的没事?”叶云樵伸手去探秦知悯的脉象,动作小心又认真。
但脉象平稳,没有任何异样。
秦知悯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看,都说了,没事。”
叶云樵却没放下心来。
他归结为是自己的医术不精,抿了抿唇:
“回去还是得让医生看看。”
“好。”秦知悯淡笑着点头,顺从地应道,“回去就让……”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远处的一声喊叫打断。
“徐工!徐工!”
叶云樵循声望去,只见前方的考古队员正围在M7墓穴附近,他们俯身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什么。
随着层层泥土被剥落,一枚印章逐渐显露出来。
队员们仔细辨认,确认了印章上的文字后彼此交换了激动的目光。
“有新发现!”
“这里发现了墓主人的印章!”
徐辛树闻言激动得一拍手掌,连忙跟童同他们跑过去:“好!”
叶云樵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他微微偏头,正准备走向墓穴,却突然被人紧紧拉住手腕。
“别过去。”
秦知悯的声音低了下来,刚刚假装的冷静瞬间被打破。
此刻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急切,甚至是……慌乱。
阿樵,不要过去。
不要听见,不要知道真相。
叶云樵向前的脚步一顿,回头望着他,满脸疑惑:
“怎么了?”
然而,下一秒,考古队员的声音已经清晰传来:
“上面刻着‘明景之印’几个字!”
紧接着,另一名队员声音更高了一些,透着喜悦:
“墓主人叫明景!”
这一句话,如惊雷般在叶云樵的脑海中炸开。
他整个人猛地一震,耳边的喧闹声逐渐变得模糊,像是被隔绝在另一重世界之外。
一阵冷风倏忽擦过他的脸庞,那尘封于心底的种种过往瞬间涌现。
“明景……”
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低不可闻。
记忆将他拉回那个遥远的午后——
斜阳暖暖,洒在小院的青石板上,铺上一层浅金色的光。
师娘坐在廊下,手中银针上下飞舞,专注地绣着一幅山水图。
师父则站在院中,手执一卷书,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明,象征光明。意为明亮清楚,深明大义。”
“景,本意是指亮光或日光。”
师父轻轻合上书卷,目光慈爱,语气柔和:
“云樵,为师给你取字‘明景’可好?”
“寓意我们的阿樵啊,春和景明,光明磊落!”
春和景明,万物生辉。
可这光明磊落的一生,却终究埋藏在北雊的风雪之间,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明景之印……”
叶云樵再一次轻声念出,字句间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
蓦地,他转过身,动作带着几分急促和决绝,挣脱了秦知悯试图拉着他的手。
他目光灼灼,径直朝墓穴的方向走去。
“阿樵,不要……”秦知悯再次伸手试图拉住他,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罕见的慌乱和哀求,“不要过去。”
叶云樵却依旧固执地前行。脚步坚定,每一步都像是奔向某种宿命。
墓穴前方,开掘出来的空间四方分明,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阳光从上方洒下,穿过蒙尘的空气,映在那枚印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