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的声音里充满激动,就像见到了许久未归的亲人。她赶紧走上前,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笑得合不拢嘴。
叶云樵愣了一下,随即回以一抹温和的笑:“对,回来了。”
“好长时间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搬走了,怎么都不跟阿婆说一声呀?”
阿婆抓着他的手,仔细看了又看,看见他比之前又消瘦了不少,忍不住心疼地叹气:“你看,都瘦成这样了,是不是日子过的不好啊?。”
“之前遇见了一些事,有些忙,就一直没回来。”叶云樵笑笑,轻描淡写地解释,生怕让她担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婆连声说道,拉着他的手不松开,“在门外站着干嘛呀?怎么不进去?”
“钥匙不小心弄丢了。”
阿婆拍拍他的手:“你忘啦?我有的呀。”
她立刻转身去拿叶云樵之前存放在他这里的备用钥匙。
过了一会,她将一把旧钥匙塞在他手中,像是将什么责任交到他的手里。
“去吧去吧。”
叶云樵握着钥匙,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时,锁芯发出一声轻响,犹如旧日时光被缓缓开启。
门开了。
这是间两室一厅的房子。
陈设简单,灰尘在空气中浮动,光影交错,落在被蒙尘的家具上。
所有物品都沉默地伫立在原地,像是等待着再也不会归来的主人。
叶云樵站在门口,迟疑片刻后,轻轻迈步,小心翼翼地踏入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床头柜上的一张合照。
照片上的叶勋,神色矜持而温和,挂着一抹含蓄的笑意。而他身旁的叶云樵——或者说,那个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叶云樵”,正扬起一张阳光明媚的笑脸,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肆意飞扬。
他一只手揽着父亲的肩膀,另一只手像翅膀一样向外张开。
那画面中的少年隔着时光,向远道而来的他打了一声招呼。
他喉间微动,轻声回应:“你好。”
声音很轻,却像是一声久别重逢的问候,落在寂静的房子里。
从照片移开视线,他环顾四周,目光停在靠墙的书架上。
那是一个老旧的书架,木制隔板因书籍的重量微微弯曲,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书脊的字样清晰可辨,几乎全是与考古、艺术和文物研究有关的书籍。
目光一路向下,落在桌面上。
桌上陈列着许多文件,按类别规整归类。几份显得格外重要的文件单独放在一边,旁边贴满了便利贴:
二月七日:文物到关
四月九日:博物馆工作人员鉴定文物
六月十九日:文物移交手续
七月二十七日:文物捐赠仪式
笔迹清晰工整,每一个日期都承载着周密的计划和沉甸甸的期待。而在这些文件最上方,一张文物捐赠协议被笔压着。
协议的落款处,签着一个名字:叶云樵。
时间与文件交织成一条清晰的轨迹,串联起一个人为让文物回归故土付出的所有努力。
叶云樵伸手轻轻拿起那份协议,指尖触及纸张的一刻,恍惚间,耳边仿佛响起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
“父亲,为什么我们要花那么多钱买它呢?”
“祖国?祖国是什么?”
“这些文物为什么要回到祖国呀?”
“它们也很想家吧。”
片刻停顿后,声音变得成熟坚定:
“百年流浪,万山难越,我带你们回家。”
叶云樵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协议轻放回原处。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另一份文件时,神色骤然一变。
过去与现在在这一刻交汇,仿佛是另一位“叶云樵”留下的嘱托,又像是一份无声的邀请,邀请他继续走完未竟的路。
半晌,叶云樵锁上门,转身对守在门外的阿婆认真道别:
“阿婆,我搬家了,以后可能不会常常来这里。”
阿婆一怔,眼中有些不舍,却笑着拍拍他的手:“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能干大事的人,去吧!”
“但无论再忙,也一定要好好吃饭,身体健健康康的,知道吗?”
叶云樵笑着应到:“知道了,阿婆,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他随后下楼,秦知悯已经开着车在道路对面等候。
叶云樵走出后,转身最后回望这栋老旧的房子,将话在心底道出:
“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会替你完成未竟的志向,我会用你的人生来守护你在意的东西。”
“还有,我会找到你死亡的真相。”
在“叶云樵”的房子里,他看到了另一份协议。
那是一份文物买卖合同,内容清楚地列明了文物的买卖细则。而其中,签署方杜荣的名字,赫然在目。
合同的签名处,“叶云樵”没有落笔,只用黑色签字笔在空白处写下了两个字: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