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散乱堆积,打印机间歇性地发出“嗡嗡”的工作声音,空气中混杂着咖啡的香气和纸张的干涩味道。
几人各自忙碌着,为即将开幕的文物展做着最后的准备。
黄芮一边利落地将长发绑成马尾,一边从文件袋里抽出几张文档,飞快地用红笔勾画着重点。
她随口问了一句:“叶哥,上周末你搬家了?”
“对。”叶云樵也正低头认真整理着桌上的文件,“搬到离馆里近些的地方,以后上下班方便。”
“啧啧,这种连搬家都以工作为中心的敬业精神。”她猛灌了一口咖啡,调侃道,“无人能及。”
一旁的冯康平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你们俩这几天忙成这样,也该歇歇了吧?黄芮,你这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
“嘿嘿,我已经打了申请上去。”黄芮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文件夹,“等忙完这个,我就放年假去啰。”
“那就提前祝你年假愉快了。”叶云樵笑了笑,用订书机将手里的文件钉好。
“咔!”订书机清脆一声,文件整整齐齐地被订好,封面的标题显露出来——
“昔往今归——流失文物回归成果展”
他扫了一眼封面,神情放松了些,随后看了下手机:“差不多了,咱们该过去了。”
黄芮崩溃地发出一声尖叫:“啊啊啊啊!再等等,还有好多没整理好。”
“没关系,路上再检查吧。”叶云樵安慰了一句,拎起手边的资料,率先走出办公室。
几人一路快步着,叶云樵低头翻阅着文件,眉头微蹙,不时转头和黄芮、冯康平讨论细节,完全没注意看前方的路。
“叶哥!前面……”黄芮的话还没说完,叶云樵已经撞上了一堵“墙”。
他脚步一顿,鼻尖先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沉檀香气,紧接着,一只手及时搂住了他的腰,稳稳扶住了他。
“走路小心点。”秦知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无奈。
叶云樵站稳后,抬头就看到秦知悯近在咫尺的脸庞。
黄芮和冯康平在一旁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低头假装忙着看文件,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叶云樵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他先向一旁的杨秘书打了招呼,随后转向秦知悯解释道:“刚才没注意看路。没把你撞疼吧?”
“没有。”
秦知悯并不在意,他低头顺手理了理叶云樵因撞击而稍显凌乱的发丝。
两人在此刻贴得很近,叶云樵几乎可以感受到他低头时,睫毛擦过自己耳边的触感。
他语气压得很轻,只让叶云樵听见:
“杜荣在展厅内。”
叶云樵眉心微动,与他对视。
秦知悯却只是说:
“晚上想吃什么?”
几秒后,叶云樵点了点头:“红豆汤可以吗?”
“好,我给你做。”
-
展厅尚未正式对外开放,展厅内人寥寥无几。
四周玻璃展柜一字排开,每一件文物都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特制的防护罩中。
展品下方的介绍牌清晰地标注了它们的来源、历史与意义。
这些漂泊在外的国宝,历经风雨辗转,终于回归故土。
如今,他们静静地陈列于此,等待人们的目光去触及它们承载的沧桑岁月。
杜荣站在一处展柜前,目光落在展品上,神情若有所思。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头,随即表情一扬,夸张地寒暄道:
“哎呀,这不是叶先生和秦先生吗!可真是巧了!”
叶云樵的目光从展柜上的介绍牌上移开,转向杜荣,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杜先生好。”
他伸出手,与杜荣握了握。
两人手握的瞬间,叶云樵手心冰凉,而杜荣的掌心却略微湿润,隐隐透着一丝紧张。
短暂的接触过后,叶云樵松开手,笑意不改:
“杜先生觉得这次展览如何?”
“一个字,好!这次展览我看了,做得是相当不错!想必叶先生筹备起来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叶云樵看向杜荣,“虽然筹备过程中确实遇见不少阻碍,但看到结果出来时,又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叶云樵的视线从杜荣身上移开,环视了一圈展厅,又落回到杜荣的身上:
“至少,这样的结果。没有辜负这些文物,也不愧对那些为它们付出血与生命的人。”
“血与生命”四个字如同一枚细针,准确地刺入杜荣的神经。
他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自然,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
他凝视着叶云樵,停顿了几秒钟,才大笑出声:“叶先生果然年轻有为,说起这些话来真是让人肃然起敬啊!”
笑声在这空旷的展厅内,显得有些突兀。
“杜先生谬赞了。”
“谦虚了!谦虚了不是。”杜荣说着,看向秦知悯,“我说秦总这么忙,还抽出空来参加展览,原来是这个原因。”
“当然,支持一下爱人的工作。”秦知悯理所当然地回应道。
“哎哟这话,说得真是羡煞我等啊!”他摆摆手,语气好似真心实意,“两位实在是天作之合啊!”
秦知悯颔首:“杜先生的祝福就收下了,改日一定邀杜先生吃饭。”
“好好好!我一定来。”
展览的开幕式即将拉开序幕,叶云樵和杜荣彼此客套地聊着,一同走向了会场。
叶云樵嘴角的笑容愈发柔和,眸光却渐渐冷了下来。
“叶云樵”的死,一定与杜荣脱不了干系。
开幕式开始后,叶云樵和其他工作人员一同站在不远处,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在副馆长发表简短致辞后,冯康平作为博物馆工作人员代表上台讲话。
在他之后,杜荣作为社会代表登台发言。
他站在台上,便换上了一副沉稳正经的模样,声音洪亮,神色肃然。
他痛心疾首地陈述了文物流失海外的现状,言辞恳切,仿佛真心忧国忧民。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说自己准备捐赠一笔资金,用以支持流失文物的回归工作。
他的话引来了台下一阵掌声,他也随着人群的反应而变得愈发自信。
他说得光明磊落、言辞恳切,落在叶云樵的眼里却只剩下嘲讽。
这样的人,倒卖文物,草菅人命,却还要装出一副爱国者的模样,在众人面前大谈捐赠与责任。
不知道他午夜梦回时,会不会觉得心虚呢?
叶云樵移开了视线,不想再看他伪善的嘴脸,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台下的秦知悯身上。
秦知悯坐在嘉宾席的中央,倚靠着椅背,长腿交叠,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他眉目清俊,神情从容,偶尔侧头与两旁的企业家交谈几句。
“叶哥,在看什么呢?”黄芮发现他走神,好奇地顺着视线望去,顿时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