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走过八点,夜风不凉,天心月圆。
江别把人扶到路边,抬手招出租车。白望青全程闭着眼,脚虽然还沾着地,腿却直不起来,所以算是一半身体由江别托着,坐进车里后就安分地睡了。
大概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清水巷外头,江别抬眼看看外面,问:“师傅,能开进去吗?”
司机为难:“开进去之后我不好转道,你们自己走一段吧。”
江别看看人,叫了声“白望青”。
白望青模模糊糊睁开眼,声音也不清晰:“到家了?”
江别笑:“你还知道自己在哪呢。”
白望青听不出话里的意思,见车门打开就推着江别往外,坐着的时候还好,一站起来人又晕了,就要往旁边的树干撞。
江别一把拽住他,勉强扶正,“好好走路。”
“哦。”白望青点头。
巷子里灯光不明,白望青在有人搀扶的情况下还三番五次往墙上撞,最后江别微叹一口气,弯下腰把人背起来往家走。
“江别。”背上的人喊他。
“嗯?”
“说好要送我生日蛋糕。”
“嗯。”
“江别。”
“嗯?”
“你不要喜欢白雪公主。”
“……为什么?”
没有回声,只有匀长缓慢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附近。江别叫了一声:“白望青?”
他停了下,又继续往巷子另一头走,走到白望青家门口时,大门锁住,白茉莉还没回家。
他摸出自家钥匙开了门,土狗听到声音激动得叫个不停。他低斥了声,土狗就安静了。
搬进来的时候只收拾了一个卧室,他把人放到自己的床上,睡着的人一沾床就自动卷了被子抱在怀里,像是知道已经到了舒坦的地方。
他把人简单收拾了下就去洗澡,等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墙对面电动三轮车的声音,还有白茉莉小声的自言自语。
白望青睡得很沉,喊了两声没喊醒,他擦干头发上的水滴,去隔壁敲门,门正开着。
白茉莉坐在堂屋的板凳上,正从瓶子里倒药丸,听到他的声音后把药瓶收了起来。
江别微微俯首问好,“奶奶,刚刚白望青在我家睡着了,今天就在我家睡了,您不用担心他。”
白茉莉站起身,“哎哟”了一声:“这个小白,今天困这么早?麻烦你了啊。”
江别微笑:“不麻烦。”
离开的时候他又回过头,从堂屋照出的灯光中,白茉莉身形微偻,目光似乎落在铺满院子的月光上,又似乎只是望着某处虚空,满身寂静。
白望青一共喝过四次酒。
第一次是小时候白茉莉带他去喜事上吃酒,他见满桌子的大人都往小圆杯里倒白水,一口闷完之后满脸红润喜笑颜开,以为是什么糖水,偷偷摸了一杯来喝。
也是奇,他从小就勇得很,酒刚碰到舌头的时候辣得头皮发麻,他还是相信好东西在后头,一口给干了下去,干完他自己也倒了下去。
后来据白茉莉所说,他睡了半天加一夜,期间如同某种有时可爱有时不可爱的动物一样沉,要不是呼吸正常也没发烧,白茉莉就会把他送进诊所。
第二次是小学六年级,劳睿叛逆期来得早,人馋得慌,把家里他爸劳仲尔泡中药的酒罐子偷了出来,告诉他说是喝了能治百病。
他那时候年纪不大,见识很短浅,不知道治百病的话术是个低级骗局,又被劳睿激得好奇,就豪气地喝了一碗,劳睿见他喝了自己也放心地喝了。
后来劳睿被他爸吊起来打了一顿,他则吐了两遍后又睡了一整晚。
劳仲尔说他酒精不耐受,喝酒就会不舒服,让他少沾。但他这个年纪就是记吃不记打,没真觉得喝酒有多难受,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下一回他跟几个同学一起出去玩,大家玩嗨了,喝了点酒,他又头晕,劳睿偶然发现他喝了酒就不带脑子,开始整他玩,他醒过来后觉得丢脸,捶了劳睿一顿的同时真就没再喝。
不过这个前提是他还在理性中,但从前面就知道,白望青这人经不住挑衅,所以再次喝倒了。
他一喝倒就睡得很沉,从没在半夜醒来过,所以这一回睁开眼时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侧躺在床里侧,旁边江别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