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泽与他一同仰头:“好、看。”
“你坐在这,是想要看星星吗?”
男孩的视线依然在夜空中,双眸映着星子的光,发音并不准:“我、想、变成、星星。”
“为什么想变成星星?”
“没、有人、在乎,不会、被骂,可以、一直、看、着他。”
磕磕绊绊的话里带着纯粹的虔诚。
白望青问:“他?是你喜欢的人吗?”
被他一直握着的手突然间抖了下,白望青侧过头,男孩僵硬的脸上显出一丝迷惘。
“不能、喜欢、他。”
“为什么不能喜欢?”
钱泽转头看他,迷惘更甚,慢慢说道:“他、是、男生,他们、说,我有、病。”
一瞬间眼眶热了起来,白望青下意识握紧男孩的手,说:“他们说错了,你很正常,你没有病。”
钱泽微微歪了头,问他:“真、的吗?”
白望青:“真的,你很好,你没有问题。”见钱泽听进去了他的话,他接着问道:“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男生?”
钱泽看起来在努力回忆,虽然病情影响了他的思维和认知,他的身上仍然有一种不能掩盖的属于少年人的对喜欢的明晰的至诚。
“他、温柔,善良,成绩好,笑起来、很好看,优秀。”他的声音逐渐不再生硬地续断,连成了和缓的话。
白望青温柔地微笑着:“是这么好的男生啊。”
第一次得到回应,钱泽的双眼里有了神采,问:“我可以、喜欢他吗?”
“当然可以。”白望青说,“你可以喜欢他。老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喜欢过这样的一个男生。”
钱泽笑着:“真的吗?”
“真的。”
“那、老师、喜欢的男生呢?现在、怎么样呢?”
白望青垂了下眼睛,再抬起后还是温柔神色:“我们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最近又见到了,他跟以前一样,依然很优秀。”
钱泽的脸上出现一丝向往的神情:“真好。”
白望青望向星空,说道:“你想一直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吗?”
“想。”
“那你不能变成星星哦。”白望青指着夜空,“星星太远了,你看不到他。”
“你要作为一个健康的人,才能一直看着他。”
从围栏上下来后,钱泽被杨海琴抱住,跟着赶过来的医生一起去了医院。刘胜过来帮白望青解开安全绳,问道:“你也是心理科医生?”
白望青摇头。
刘胜说:“你的沟通方式跟我见过的心理医生一样,很有技巧。”
白望青淡淡笑了下,他哪有什么技巧。
余光瞥见陈蔚蓝站在落地窗里面,身上落了重阴影,问道:“大晚上还要你送我来,你刚应该不是在加班吧?”
陈蔚蓝停顿片刻,从阴影里走出:“班什么时候都能加,哪有这事要紧。”
白望青笑:“请你吃夜宵,我快饿死了。”
回去的路上他给杨海琴打了电话,原来钱泽的症状已经出现了一段时间。
因为性向问题,钱泽在学校被同学孤立,在家又被自己的爸妈异样眼光盯着,钱础顾面子,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儿子是同性恋,也不承认儿子精神出了问题。
后来钱泽缄默起来,不跟别人说话,成绩下降,给他补习的老师觉得难沟通,也就是白望青代课那一次。
白望青回想最初给钱泽上课时,中途钱泽收到了信息,他看他脸色,猜测是不是喜欢的人发来的。
当时钱泽很羞涩地点头,他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喜欢他也不要忘记好好学习——大概是这样的话。
他并不知道钱泽喜欢的是男生,如果知道的话,说不定能早点发现钱泽的问题。
这段时间杨海琴已经慢慢接受了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只是还不能完全克服固有的观念,毕竟是跟了自己半生的东西。
白望青劝她和钱础都找医生聊聊,经此一事他们大概也能了解孩子的痛苦,只要不想失去孩子,就会有所改变。
挂断电话后,白望青一下靠到椅背,长出一口气。
驾驶座上,陈蔚蓝反常地沉默。
“这次遇见,是要再续前缘吗?”在白望青开始犯困时,一厢寂静突然被打破。
“前缘?”他闭上眼,“我跟他哪有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