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望青:“……”一时铺天盖地都是无语。
不管江别的行为有多无厘头,话好像是想进他家门的意思。
他开门不是打算在家里住,只是每次回来都要看一看。家里长久没人,东西基本旧得不能再用,晚上要去找个宾馆。
当然,他跟江别同路回来,状况相同,不管不顾对方就太刻意了。
白望青把人让进门,接着去开堂屋的门。
堂屋跟厨房之间有个杂物棚,里头塞满了各种东西,其中最显眼的是一辆单杠自行车。
因为常年弃置在外,金属表层下冒出浓密的锈痕,又被灰尘覆盖,车身无力地歪靠在墙壁上,像休憩的迟暮老人。
它曾经载着少年飞驰的青葱时光,不知道去了哪儿。
堂屋比之院子还要冷清,空气像被岁月染了色,潮湿灰蒙。物件在封闭的空间内静默已久。
每年回来都是一样的情景,今年多了个人,白望青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跟江别一起回家。
他推开东墙的窗,外面景色如旧,新鲜的空气涌进来,驱散了湿意。
跟着叶世平离开宣宁的时候他没带什么东西,后来高考完,却把所有的教材题集试卷都带了回来。
说不清为何要做这种麻烦的事,现在想来,大约是想把自己的少年时光全部留在宣宁。
东西现在堆在他的房间里,书桌上,床上。江别进来时,就看到他在翻以前的教材。
从某本数学题集里掉出来一张相纸,捡起来后,白望青对着它发了下呆。
高二那年的春季运动会后,纪律主任更换宣传栏里的旧照片时,他把其中一张要了过来。
当时照片就已经很模糊,经年过去,如同墨水融在雨中,了无痕迹,只能大约看出是个集体照。
他的目光由照片移向江别,想看看他的脸,却被口罩挡住,不由有些不满:“在这不戴口罩也可以吧?”
江别愣了下,手指摸到了嘴唇位置,说:“还是戴着吧。”
白望青把照片往本子里一夹,随手扔到一边,不高兴三个字就写在脸上。
飞出去的本子被江别拾起来,那张照片因此落到他手里,“这个是……”
白望青瞥过去一眼,随口道:“运动会的照片。”他以为江别没看过那张照片,不可能知道是什么。
但江别却看了模糊的照片很久。
白望青在找东西,他记得是夹到书里去了,高二捡到的,应该在高二的教材里才对。
他把一堆书按年级挑出来,翻找半晌,终于在一本语文课外读本里找到了。
淡竹色的纸张,因为浸泡过雨水而扭曲褶皱,从晕开的墨水来看,应该写了不少字。纸的质地很好,否则也没法保存下来。
他把纸送到江别面前,问:“是这个吗?”
江别抬眼,只是一瞬,白望青就从他的神情变化里确认,这就是江别留给他的信。
他迟了一年才捡到,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可能是江别的东西,所以收了起来。
他坐下来,呆呆地望着信纸,良久像叹气一样说道:“原来是真的给我留信了。”
“……”江别无言,隔这么久,只有他一面之词,怀疑也是正常。
“你走的那天晚上,我想去你家找你,没注意到仙人掌,踢翻了,所以没发现信。”白望青慢慢说着,忽而笑了下,“应该听奶奶的,不要老是爬墙,真是个坏习惯。”
但少年时大概都是这个样子吧。
自顾自地以为是对的,以为是小事,以为能按自己想的来,殊不知蝴蝶振翅也能引发龙卷风。
你偏一步我偏一步,最终南辕北辙。
也并不是谁的错。
白望青默默坐了一会,把信纸重新放到书里,起身走了出去,说道:“去吃饭吧。”
“你想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吗?”身后的江别突然开口。
白望青看向外头垂落的夕阳,摇了摇头:“现在没必要知道了。”
反正就算知道也改变不了过去,说不定会更加后悔,他只要知道江别没有不告而别就行,这样他好像就能从某个牢笼中挣脱出来,对少年时的感情释怀。
江别望着渐渐走出院子的身影,仿佛是曾经在远去。
醉酒的白望青让他产生错觉,其实白望青并没有改变,可清醒后就重新变成疏离的白望青。
他该相信哪一个呢?
照片、信纸……一件件都昭示着他对白望青可能造成的伤害,他想往前走,但他更怕自己对白望青来说是刀。
他到底该怎么做?
走到门口的白望青回过头来,疑惑地望着他:“你不去吗?”
朝前走吧。江别想。
他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但不走的话,他肯定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