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段时间我觉得小白是喜欢我的——”
果不其然接收到阴沉的眼刀,他无所谓地继续掰扯:“好像是大二的时候吧?小白那个垃圾爹不管他,他自己挣……”
他的话突然被打断,江别神色一僵,问他:“白望青不是孤儿么?他只有奶奶一个亲人。”
陈蔚蓝以一种稀奇的眼光看他:“原来小白没跟你说过?”
江别本能反感这句话。
咖啡馆空调开得太高,弄得他内里皮肤开始发烫,难受。
“高二的时候他的亲爸找过来了,以帮他奶奶付医疗费做条件把他领走,他转学了,没两年他亲爸又生了个儿子,就再也没管过他。”
陈蔚蓝高中跟白望青同学那会儿不了解白望青的家庭情况,后来大学里见白望青不要命地打工兼职就问了问,白望青什么都没说,他是从劳睿那听说这些事的。
想起那段时间,陈蔚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大学的住宿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学医挺费钱,很多东西要买,他拼得要命。”
他朝江别身上瞥去一眼,高档西装,一套能抵他们普通人半年薪资。
“像你这种条件的人应该不知道穷是什么吧?为了几千块钱没日没夜奔波,什么活都干,没有寒暑假,就过年回老家一趟。我跟劳睿想帮他,都被拒绝了,他说他自己可以。”
话说起来轻飘飘,那些日子却是白望青自己一分一秒脚踏实地过来的。
江别早就见过白望青强韧的生命力,就是这种努力自由生机勃勃特别吸引他。
像世间最普通的一粒星星,由内而外散发着光辉。
人们往往会对特殊身世的人投以别样目光,或可怜或同情,认为他们需要可怜和同情,他们自己也同样会自怜,而白望青不是如此。他接受了命运的赠礼,但不受命运摆布,不走命运为他安排好的污泥浑浊的路,他走了一条野生平常的小路,路上有花有鸟,光阴灿烂。
无论身边有没有人,他都能够自己走下去。
白望青说他对他太好太体贴,其实他能给予他的非常有限,举手之劳而已,根本不足挂齿。他在他最难的十年离开了,不知道他如何度过那些时光。
白望青坚强,不代表他不会感到痛苦。
一想到在他不知情的时间里,白望青忍受了什么,他就觉得窒息。
陈蔚蓝说:“他那个爹就是垃圾,死缠着他表亲情,一分钱不给,便宜谁呢。这回小白出差去的就是垃圾爹在的地方,妈的,垃圾分类真该把他给回收到垃圾场里烧了。”
呼吸一下比一下长,江别感觉心肺被划开了口子,空气匆忙进来又出去,没法减轻他的痛苦。
晚上十点多,他接到白望青的电话,听筒对面的声音跟平常一样,偶尔打个呵欠,好像很困倦,说着白天遇到的一些事。
他想问问关于叶世平,想更了解白望青,话在嘴边滚了几个来回,没有说出去。
这时候问不是为白望青,是为他自己,他又想为了自己而让白望青难受。
白望青好像发现了他的情绪,问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很想你。”想了十几年。
他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仰望夜空,黑夜纯澈无边,没有星星。
“我也是啊。这边好冷,饭也不好吃。”寻常无意的陈述突然转成微弱的撒娇,“这都是因为你,才几天你就把我喂叼了。”
江别露出了今天第一个舒缓的微笑神情:“那我给你送饭?”
“九百公里,等你送来都冷透了。”
“我会用最好的保温饭盒。”
白望青觉得江别的语气不像开玩笑,好像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连忙阻止:“你不要冲动。”
“这怎么是冲动,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到底都在想什么。”
其实愈相处白望青愈觉得江别在某种程度上过于执着,跟一般人思路不一样,好像不能容忍他有一点不舒服,当然,某些时候除外。
“在想你。”
白望青假装打个呵欠:“我要睡觉了,再见,晚安。”
挂断电话后他翻看了下通讯录,这几天叶世平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电话没接就开始发短信,一开始语气还行,后面因为他没回,变得不客气起来,隐隐表达着作为长辈的权威。
他又查了下银行卡余额,算了会账,完了才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