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习惯用婚姻去扩大利益,固化阶层,但我不需要。”他把地上散落的文件捡起来,走近秋静的办公桌,“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爱我爱的人,没有人能束缚我。”
他俯视着端坐的秋静,温和地给予建议:“现在的环境不像从前,不如试试从家族传承的想法里出来,有很多优秀的职业经理人。”
“你这是想放弃继承权?”秋静问。
江别没有说话,脸上神情表达得很明显。
“你知不知道为了培养你我付出了多少?你随随便便就——”
“随随便便?”他嘲讽一样的反问打断了秋静的话,“我花了快二十年的时间才确定这件事,一点也不随便。而且有一点您可能误解了,给我想要的东西才是付出。”
他问:“您有过哪怕一分钟,把我当做是儿子而不是继承人吗?”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才是继承人。”秋静说。
江别微笑:“看,十年过去,您还是连这两个的区别都不知道,我现在庆幸自己明白得早。”
秋静注视着背对她离开的身影,把明升叫了进来。
“去查查他是不是在跟谁交往。”
明升刚刚在外面碰见了江别,对面而过时江别目不斜视,像是不认识他。
他跟江别的关系从当年离开宣宁之后就开始恶化。在国外的两年,他用尽一切办法扭转江别的想法,阻止他回国,造成的结果就是越来越生分。尤其后面江别知道他对秋静的感情后,再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过话。
小时候乖巧听话会缠着他的孩子现在变得宛如陌生人。
在他离开办公室之前,秋静忽然问他:“我这个妈妈是不是做得不好?”
秋静脸上鲜少出现疑惑的神色,像冰块里不小心结进去的杂质,不协调。
“天底下没有不被孩子埋怨的父母,他们只是现在还不理解。”
明升这样说是为了安慰秋静,父母到底好不好从孩子身上能看得出来。
江别跟秋静气质长相相似,性格并不怎么像。秋静一直以来都把继承家族企业作为目标,所有努力都是为此,而江别则是为了让父母看到自己才努力。
这两者有本质不同。一个是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一个是寻求父母的爱。
他从小看着江别长大,了解他所有因为得不到父母目光的失落,因为从幼时就缺乏细腻的爱,所以本能向往追逐。
但这种追逐结束于从宣宁回来之后。十七岁的少年像是从长期的束缚中解脱了一样,眼底有了别的东西。
这种改变可能于江别来说是好事,但与秋静期望的相反。
听来可能好笑,在江别听话的时候秋静从来没有给予他想要的,当江别反抗,她才开始真正看向他。
但是结果会如何呢?秋静一时的迷茫也许只是云烟,很快就会消散。
明升觉得人是很难改变的生物,比如他,比如秋静,一条道走了很多年,可能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要想改变,除非伤筋动骨。
他亲自去了一趟北京,从CBD中心区跟着江别的车。
车停在了医院门口,随后有个年轻男人上了车,一路进了某个社区。
第二天,车子很早离开社区,开往了医院,那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下来之后又忽然回头,探进了车里,过了会才起身往医院去,看起来很愉快。
他下车跟进医院,在医院里徘徊了一会,挂号系统里没有看到跟男人相像的医生。
他坐在大厅的休息沙发上,想着怎么跟秋静汇报。有人路过他旁边,接着电话,步子很慢。
“……出差?……吃顿饭行……知道了……我能出什么事?……”
明升随意抬头,恰好跟人四目相对,微愣之后视线往下,从胸牌上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白望青。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在刚离开国内的一段时间,江别沮丧又沉默,房间里半夜亮着灯,少年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某天他偶然发现,收在书桌抽屉角落的笔记本上面写满了同一个名字——白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