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广:“?”
女匪一手搭他肩上,问到:“那俊俏的小郎君,听说是程兄弟拜把子的弟弟?安排山头了吗?不如来我三娘手下?”
成广:“说到这个我就挺郁闷。自从玉安兄弟来了,我兄长跟换了个人似得,一天说话文绉绉,烦死了!说什么人玉安兄弟是遭了难了,若非如此,那可是官家见了也稀罕的人物。还要我等收敛收敛,一身匪气别给人吓坏了。”
大胡子听了哈哈大笑:“在座的哪个不是遭了难呢?这程非凡,还矫情起来了!”
三娘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放:“同是遭了难的,你个老胡子能和人细皮嫩肉的玉安兄弟比?要我说呀,这玉安兄弟看起来像是个能做官的,清清秀秀,他识字吧?会算吧?跟着你们天天泥地里打滚可不行,我那儿差个账房,不如成广兄弟安排安排?”
一桌的人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说谁泥地里打滚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三娘爽朗笑过,一手抬碗干了酒,一手接了大胡子横空劈来的一掌。“三娘!跟泥地里打滚的过两招消消食啊!”大胡子说着改掌为爪,一个前突直取三娘面门,却被三娘一个闪身躲开了。
众人发出欢呼声,三娘酒碗一扔,二人随即比划起来。
朝鸣山庄的年夜饭,每年如此。
***
程非凡带林玉安回去,祭拜过后一边小酌,一边计划着过了初八,就往潞州去,再闲聊几句就回房睡下了。
大年初二晚间,程非凡被三娘拉去她山头吃酒,夜里丑正时分才回来睡下。寅初,头昏脑涨的程非凡被阿志一掌拍醒,迷糊中听到阿志说宫家什么什么,一个激灵,搓把脸,细问才知,昨夜子初有一自称是宫家的商队,约莫四十来辆车进山,押运队约三十来人。成广和阿志二人值夜,便偷偷摸去看了,货只是寻常药材,押运的三十来人里十几二十个是熟面孔,进山就投宿在离程非凡院子不远的客栈,二人不敢露面,只好远远盯着。见屋子都熄了灯,还是不放心。年间运药材到不奇怪,但来的人稍多了些。不到丑正让小厮上楼佯装送东西,探探情况。谁知,竟少了十人。二人立刻兵分两路,一去进山关卡,一回院子看看,这一看,坏了,林玉安不见了,屋子里还有血迹!原是二人都不知程非凡当晚不在院里,程非凡竟也忘了二人当值,否则怎地都要留一个人守着家。
他这下不困了,酒也醒了,一身汗毛齐刷刷的立起来。此时,去进山关卡的成广飞奔入门:“兄长!丑初时分约十人从进山关卡离开!快马直闯过关!”
程非凡头皮炸了,宫诺雨!我要宰了你!年节期间上门抢人!杂碎自己不过年也不让人过吗!
他大吼一声:“竟敢到我院里来抢人!快,快去牵马!我的沧月呢!快!”
成广愣了一瞬即刻飞身去牵马,阿志回过神来看着他:“兄。。。兄长?沧月?真的吗?”
程非凡双目猩红,暴怒道:“老子要宰了宫诺雨这腌臜货!你把我沧月放哪了!我六年没动的剑!今天用这混蛋的血来祭!”他的剑法,他的沧月,在江湖上太有名气,少时仗着能打会医招摇过市,多少人见了沧月便知小霸王驾到,躲都躲不及。
而朝鸣山庄有个铁则,不问出身,不计过往。若使剑,一见沧月便知他身份;若使别的剑,一过招行家也都看明白了。所以他来了朝鸣山庄,便从使剑改成了使刀。
***
值夜的守卫正围着火堆搓手,冷月袭人,雪粒跟着寒风打转。忽闻远处一声暴喝:“速速开门!程非凡下山办事!”守卫迅速起身开门。原本关卡横木已被宫家快马撞断,只得将寨门关闭,如今见程非凡下山办事,四个守卫跑得飞快,卖力的推门,怎奈那两扇巨大木门,两人一扇属实费力。只见程非凡一马当先,阿志成广紧随其后,成广目测这门缝不够,急忙连呼两声兄长示意,可程非凡竟全无减速之意。反倒一夹马肚,这通体乌黑,毛色油亮的高头骏马亦极度兴奋,全速对着门缝冲过去,程非凡的两腿侧几乎贴着寨门擦将出去。
刚刚好!成广背上爆出一片冷汗:疯了疯了!
三人在山间策马全速狂奔,马鞭抽得唰唰作响,雪粒是山中大雪的前奏,下过雪粒再下雪,这松软的雪底下就是坚硬的凝冻,程非凡后怕:若是再晚点发现,连下山都困难。此刻,风夹着雪粒狠狠地往三人脸上拍来,刀割似的,若非围脖遮住口鼻,又是风又是雪粒,灌进去非窒息不可。
程非凡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似战鼓急点,正催着宫诺雨的命,他浑身血液沸腾,他兴奋不已。来吧!卑鄙小人!今夜做个了断!
马蹄声惊起林间飞鸟,那扑嗖嗖的声响,似今夜战歌。成广和阿志与他一同长大,他们是主仆亦是兄弟,六年前也是个雪夜,程非凡遇袭,随行十几人被尽数绞杀,他主仆三人浴血奋战欲杀出一条血路,幸而在火药引爆那一刻,抓住一线生机,否则他们三人只能在地府称兄道弟。他们从血坑里爬起来,一路扶持跌跌撞撞走到今日,个中多少艰辛和流血,都是拜宫诺雨所赐,今夜终于要做个了断,如何叫他们不血脉偾张?
辰初时分,黑夜渐散,换作漫天白雪飘飘扬扬。天泉城门守卫远远看见有人冲了过来,不知来人是谁正欲开口询问,却听得程非凡大喊:“朝鸣山庄程非凡!有要务在身!”喊至第二遍,守卫已将城门口的拒马撤到一旁。自从朝鸣山庄成为商税大户后,淮州节度使便已做过安排,凡是朝鸣山庄来人一律让行。
大年初三清晨,下着大雪,天泉也似乎不愿在年节间早醒,路上无车无马,三人直奔宫氏宅邸。
戴帷帽着灰袍的小道正背着行囊向城门走来,见程非凡三人策马入城,他眼睛一亮,似乎看见了什么,待他们经过,一阵风带起他宽大的袖袍和衣角,小道默默转身,循着跑马的方向往城里走去。
***
成广阿志二人一脚踢开宫氏宅门,程非凡登时飞身入内,宫诺雨只觉一道寒光直奔面门而来,随即闪身抽刀格挡。刀剑相接一声清脆,程非凡回身再刺,谁知那雁翎刀横劈过来,只得迅速调整力道后仰躲闪,刀锋自鼻尖削过,不等对方收势,程非凡后脚发力向前挑刺,直击宫诺雨腋下。听得他低吼一声,旋身后退。这一剑虽被他避开要害,腋侧皮下竟有一寸深之伤口。程非凡不让他闲着,脚下三步又提剑杀到宫诺雨面前,逼得他一面劈刀挡剑,又节节后退。
程非凡气势如虹,手中剑又刺又挑,十分犀利。宫诺雨听得耳边猎猎,竟被全面压制,只尽力挡拆而无力还手。刚才那伤口,过这几招之后才崩出鲜血。沧月实乃宝剑也!
除他二人之外,院中也是厮杀一片。成广阿志二人血气翻腾势如破竹,以二敌十也丝毫不落下风,二人配合默契劈杀合用,轮番连劈带砍,数招过后将三五人放倒,直扑为首的男子而去。不过七招,成广顺势扫出一腿,阿志大喝一声运气集掌,一手假意劈杀,实则另向其胸前拍出那十成力之一掌。回头此人已躺倒在地。胸间吃痛尚未回神,只觉喉间一凉,二人已将刀架至他颈间。待他看清二人,不由惊呼:“成广?阿志?”
其余家卫登时面面相觑;宫诺雨听得这声呼喊也是一惊,这分神一瞬,程非凡利剑已插入他肩头两寸。宫诺雨不敢挺身,只得撤步咬牙旋身强行抽回肩膀,沧月瞬间带出一串血珠。他掷出随时藏在袖间的毒丸,落地即刻腾起一阵薄烟,程非凡对此全然无惧,挺身上前,却听得宫诺雨笑起来:“我道是哪里来的跳蚤,身法剑路如此熟悉,竟是我那可爱的弟弟。哈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啊,这几年死哪去了?正愁办大事无人可用,为兄近期自省,杀你太早,正想你想得紧!”
又咬牙切齿:“宫洛雪!”